第50章(第3/4頁)

從歲華園辭出來,一夜輾轉反側做了好些夢,第二日強撐著身子去了了園,進門就見婆子捧了一把傘過來,輕聲道:“二娘子,這傘可是昨日官家落下的?”

肅柔一看這內造的絹面,就知道必是官家的無疑,自己接過來收進內室的櫃子裏,回身見貴女們都來了,她仍是如常教習。等課罷告知她們明日自己有事,大家不用來,眾人應了,難得有一天松散,其實也都很高興。

晚間回去,蕉月已經準備好了蠟燭紙錢等,自己再三檢點了東西,確定無誤了,才放心進去就寢。

翌日去太夫人那裏回了話,一切收拾停當出門,本以為總要等上一陣子,正打算派個人去嗣王府傳話,走出側門小巷,卻見他已經牽馬在門前候著了。

沒有打發人到門上通稟,只是一個人站在道旁等候,大概等得太久百無聊賴,低頭拿足尖搓著地上石子消遣,那模樣倒不像一個正經八百的王爵,像等著友人出門踏青的年輕後生。

肅柔叫了聲王爺,他才擡起眼來,見到人便笑了,“我剛到不多久,你就出來了。”

可是看看他腳邊那個小坑,凹下去總有兩寸,才來就刨了這麽深的坑,要是等上兩盞茶,豈不是人都能鉆進去了。

肅柔只作不察,問:“王爺早上用過了麽?”

他點點頭,又猶豫地搖了搖頭,最近他慣會用這樣的手段,越是裝可憐,她就越心軟,心軟了才好說話,才會展現女孩子柔情的一面。

肅柔無可奈何,從籃子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來遞給他,裏面有乳糕和蜜煎,只道:“王爺墊墊吧。”自己轉身登上了馬車。

他捧著油紙包愣了片刻,忽然說:“外面好熱,我不想騎馬了,還是一同坐車吧。”

肅柔想了想,便打發付嬤嬤,“給王爺再預備一輛車吧。”

想蹭車的願望沒有達成,因為肅柔身邊那個沒眼色的女使已經坐下了,他不由有些失望。但去時不行,回來可以見機行事,因此並不氣餒,順從地坐上了後面那輛馬車。

爹爹的墳地在瑞石山附近,朝廷給有功之臣修建了忠義園,距離先帝的厚陵不足百丈,也算是恩賜隨葬。肅柔坐在車上往前看,遠山遠水籠罩在一片雲霧間,今天日頭並不毒,早晨起來就淡淡地,說不定午後會有一場大雨。

馬車慢慢前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方到忠義園。一行人下車後往深處走上一程,才到爹爹陵前。今年清明時候家裏人來祭拜過,但也只幾個月光景,墳頭的青磚縫隙裏又長滿了草。肅柔趨身去拔,赫連頌也跟著一起動手,兩個人親自將草除盡,也算對亡人的一片孝心。

付嬤嬤和雀藍將祭奠的一切鋪排好,肅柔命她們先退下,自己跪地磕了頭,虔誠道:“爹爹,女兒看您來了。最近發生了好些事,爹爹在天上應當都看見了。女兒今日來,是想討爹爹一個主意,女兒婚媾聽取父母之命,請爹爹示下,是否準許女兒和嗣王的婚事。”

她取出一對筊杯,那是月牙形狀對合起來的兩瓣木片,祝禱之後視其俯仰,斷其吉兇。

合掌拜了拜,心中暗憋上一口氣,松手讓兩塊木片落在地上,仔細一看,兩陽朝上,赫連頌不懂其中玄妙,立刻惴惴問她:“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肅柔面沉似水,垂眼道:“兩陽是預兆不明,兩陰是不答應,一陰一陽才是大吉大利。”

赫連頌這輩子就算在朝堂上,也不曾像現在這麽緊張過,雖然他鬧不清什麽陰陽,但知道這筊杯一正一反就是答應,於是緊盯著第二次落下的木板,奇怪,居然還是兩個陽面朝上。

外面刮起了風,天色也陰沉下來,肅柔心下慘然,料想爹爹心裏應當也很掙紮,不知應不應該答應這門婚事。

她又將筊杯合進掌心,“這是最後一次,一切全憑爹爹做主。”

如果再沒有決斷,對赫連頌來說並不是好事,他喚了她一聲,“這次讓我來吧。是我要迎娶小娘子,來問過侍中大人的意思。光是小娘子占卦,大人看不見我的誠意,也讓我說兩句,屆時大人答不答應,我都認了。”

肅柔聞言,把筊杯交到他手上,看他合進掌中向上叩拜,正色道:“當年是大人救了我一命,這些年我一直不知怎麽報答大人的恩情。如今我年已長成,二娘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紀,求大人準許我們的婚事,讓我替大人照顧二娘子一輩子。”

屏息凝神,他將雙手舉過頭頂,兩手松開時“啪”地一聲,筊杯墜落在地上,居然是一陰一陽。

他霍地蹦了起來,“嶽父大人看見我的誠意了!”

肅柔長出了一口氣,說不清楚現在是什麽心境,爹爹準了,將她許出去了,大概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