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綿綿表示驚訝,“你怎麽能對自己的親事這麽不上心?那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人啊,萬一他長得醜,你每日少吃半碗飯,長此以往身子受不了,身子受不了,生不得孩子,生不得孩子愈發苦惱……”簡直說得世上頭一等嚴重。

至柔聽得直撇嘴,心道幸好寄柔不在,要不然又得和她吵起來。不過晴柔真是個綿軟的性子,被她這麽說,還一味地笑著,至柔到底忍不住,低聲反駁綿綿,“表姐自己的郎子生得風流就行了,管別人做什麽!三姐姐的郎子好歹是個貢士,有功名在身的人,怎麽能醜得叫人吃不下飯。朝廷選拔人才也是要看相貌的,至少身有殘疾者不得為官,你胡亂替三姐姐發什麽愁!”

綿綿被至柔一說,便有些悻悻然,但礙於至柔定了扶風開國郡公家,爵位比伯爵府高上好幾等,自己在她面前終究落了下乘,抖擻不起來,也只好忍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嘛,也是為三姐姐好……”

晴柔見她們又要吵起來,忙來調停,“好了好了,不必說我,今日是五妹妹的好日子,別為我掃了興。”

至柔還是白了綿綿一眼,“表姐往後注意些談吐才好,你可是要嫁入伯爵府做少夫人的,每日嘴裏盡是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話,小心惹得婆母不高興。”

綿綿不服地哼了一聲,“要你管!你自己且小心些吧!”

肅柔見她們不可開交,只好岔開了話題,“我這兩日要預備開設女學了,大家若有空,都來替我張羅張羅吧。”

這個話題引起了妹妹們的興趣,比起沒完沒了的鬥嘴,還是幫忙出力更有意思。閨中歲月無驚,女孩子們平時過得十分悠閑,也只有談婚論嫁算得上人生中的第一樁大事。既然一向很有閑暇,那去捧捧場,結交一些平時接觸不到的貴女,也是有百益無一害的事。

大家商定了時間,說好明日一早就往新賃的院子去,得知那裏離州北瓦子很近,又添了一重盎然的興致。

綿綿說:“那裏有一座楊樓,我早就聽說了,就是苦於太遠,外祖母不放心我一個人過去,因此一直沒能成行。明日我請你們吃楊樓,那裏的筍蕨餛飩和皮骨疆豉是一絕,聽說樓裏還能點影戲,咱們包個酒閣子,痛快地喝上一杯,你們看怎麽樣?”

這麽一來,平時很討厭的市儈似乎也不怎麽討厭了,映柔說:“我要吃瓏纏茶果,還有釀栗子。”

綿綿拍拍胸口,“沒問題。”在花錢一事上,她從來不小氣,也深知道自己人緣不好,只有通過這種慷慨的付出,才能贏得姐妹們一點好感。

裏間聊得熱熱鬧鬧,連外面來提親的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不一會兒寄柔進來了,歪著腦袋好像有點不高興,問她怎麽了,她說:“這人不會是個結巴吧,喚我的時候總是‘小……小娘子’,我被她叫得心都懸起來,又不好意思問。”

大家面面相覷,“大概是太緊張了吧!”

寄柔尤不放心,重新出去問她母親:“阿娘,這金公子是不是結巴?”

元氏一臉莫名,“混說什麽,剛才說話不是好好的。”

太夫人也發笑,“想來是個老實人,要是見多識廣的,也不至於一和你說話就結巴。”

這麽說來也不算太壞,但寄柔總有些疙瘩,只是苦於家裏人都說挺好,她也就無甚話可說了。

回去的路上和至柔抱怨,“我看他毛發很多,鬢角都快長到下巴了,家裏兄弟們沒見誰這樣的。”

至柔兩眼望天,想了想道:“上了年紀一定是個美髯公。”

寄柔灰心喪氣,“毛多的人脾氣不好吧!我本來就是個暴躁的人,將來要是郎子也暴躁,那兩個人在家不得日日打擂台嗎。”

這個問題問得刁鉆,至柔覺得解答不了,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來,“你是恐嫁,盡挑人家的毛病。反正今日是納采,還要看兩個人八字合不合,萬一不合,你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只管好吃好喝,別想那麽多了。”

寄柔嘆了口氣,所以嫁人要看運氣,爹爹和阿娘口中不錯的郎子人選,在她看來不過如此。當初長姐和陳盎定親時不知是怎樣的心境,究竟是一眼相中了,還是如她現在一樣挑剔?

好在明日姐妹們有約,要上二姐姐新賃的小院去幫忙,也可散散心。當然說幫忙,完全是嘴上說得好聽,一幫手不能提籃的人,不要人伺候就不錯了。反正雜事都由粗使的女使婆子幹了,她們完全就是換個地方,繼續喝茶賞景。

不過這小院地處確實好,就在艮嶽邊上,擡頭就能看見萬歲山。精心雕琢的景致雖沒有天然的壯美,但卻別有玲瓏和精巧,加上山間有雲霧繚繞,連綿綿這個不善丹青的,也很有畫下來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