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唉……”她長嘆一聲轉換了話題,摸了摸耳上白玉蝴蝶的墜子說,“今日的冰盆浸果還是各色桃和林檎,不知什麽時候荔枝才入上京。”

這回沒人應她了,要是和她談論果子,她又能說出一大套來:平林檎不如蜜林檎、“陳紫”才是荔枝中第一等……

肅柔和尚柔把香丸都搓好,整齊地擺放進松木匣子裏,指派女使搬到背陰通風的地方。香丸是不能見日光的,暴曬過後幹裂,香氣也會損失大半,只能這樣柔風吹拂著,等過上半個月,就可以堆起灰山,隔火焚香了。

收拾起用具,大家盥了手放下襻膊,挪到鄰水的後廊上去。晴柔坐在桌前準備熟水,面前放一盞小火爐,上置銀碟,把三九窖藏的臘梅取出來,耐心地炙烤。她是白凈瘦弱的長相,穿一襲歐碧的衣裙,有風吹動鬢邊垂落的發,人很有弱柳扶風的韻致。

等銀碟上熱度漸漸升高,臘梅也水汽氤氳時,牽袖倒扣上一只雨過天晴的葵口碗。這期間取紫筍茶來,沸水沖泡,半柱香後再取下葵口碗,碗壁上凝結了臘梅蒸出的水霧,注入茶,便碰撞出層次豐富的清香來,和姊妹們分飲,這入夏的時光,別有一種精致悠閑的情調。

大家也不鬧了,說說笑笑,暫時相處很融洽。

閑聊時候又說起三叔張秩房裏的妾室有了身孕,大夫看過脈相,說是個女孩兒,大家便來商議這最小的妹妹該叫什麽名字才好。綿綿沖口而出,“叫善柔”,又善良又溫順,簡直是絕無僅有的好名字。

善柔,從字面上看來好像沒毛病,映柔撫掌說:“這個名字好聽。”

綿綿沾沾自喜,結果招來寄柔的恥笑:“表姐,你該多讀點書了。”

綿綿噎了下,氣惱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寄柔才不慣著她,把典故直接扔到她臉上,“《禦試制科策》上說屏去聲色,放遠善柔,凡此者勤之實也。善柔者,阿諛奉承貌,你取的這個好名字,說出去會招人笑話的。”

起先鬥雞一樣的綿綿頓時偃旗息鼓了,支吾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嘛……”到最後賭氣地擺手,“哎呀,我回去讀書就是了。”

所以起了爭執有人退一步,就再也鬧不起來了,熟水吃了兩輪,大家閑談一點聽來的趣事,正說得高興時,有婆子進來通傳,說侯府上來人,接大娘子回去了。

大家聞言都站起身,尚柔臉上淡淡地,轉頭問女使:“安哥兒在老太太身邊嗎?”

女使說是,“夫人也在,正逗小郎君玩呢。”

尚柔點了點頭,“先過歲華園去吧。”

於是眾人一齊挪過去,肅柔記得當日侯爵夫人承諾過,會帶著兒子親自來接尚柔回府的,本以為進門就能看見陳家母子坐在堂上,結果好像是她想得過於順利了,來的只是侯爵夫人身邊掌事的仆婦,在太夫人面前舌燦蓮花:“我們夫人正準備出門,不巧秦王妃和禦史夫人造訪,太夫人是知道的,那兩位是我們夫人閨中的至交,來了不能慢待,只好命奴婢過來,接少夫人和安哥兒回府。”

這是折辱誰呢,以為尚柔上趕著要回去嗎?太夫人放下手裏的建盞,涼涼笑道:“侯爵夫人貴人事忙,只管先去款待王妃和禦史夫人要緊。你們少夫人回娘家通共才四日,也不著急立刻來接嘛。”

仆婦有些遲疑,訕笑道:“話是這麽說,就是侯爺想安哥兒想得緊,一日連著問兩三回。我們夫人的意思是,一家子團團圓圓才是正理,況且也不好過多叨擾老太君和親家夫人……”

還沒說完,就見太夫人擡了擡手,“你們少夫人是我張家的女兒,安哥兒也是我張家至親骨肉,她們在我身邊,我高興還來不及,談什麽叨擾。倒是你們家侯公子,連接回夫人和兒子都不露面,知道的說侯公子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要這門親,連自己的兒子也打算扔在外頭了呢。”

幾句話說得仆婦灰頭土臉,愈發尷尬起來。

其實太夫人很在理,這本就不是尋常省親,換了平時即便不來接,時候差不多了也會自己回去,這次是有了緣由才避難到娘家的,婆家不來人,張家哪裏肯依。

不過侯爵夫人也有她的盤算,冷靜下來再三思量,畢竟出了人命官司,理虧的又不是侯府,怎麽弄得反倒要向媳婦低頭。侯府裏今日也不是真來了客,就是臨出門時改了主意,倘或尚柔願意自己回去,就說明她服了軟,往後也不能再和澄川鬧了。畢竟人爭一口氣嘛,張家上回太過強勢,侯府也是要面子的,所以有心再給個下馬威,就看張家肯不肯退一步。

仆婦事先也準備了一套說辭,小心翼翼搬了出來,“奴婢是侯爵夫人最信得過的人,這回夫人實在是抽不出空來,才臨時讓奴婢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