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表

許珝拔針的動作太粗暴, 手背被劃破一道口子,血珠順著指尖往下滴。他指骨細皮膚白,一道道血痕顯得尤為刺眼。

祁硯旌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就出去一小會兒, 許珝會害怕成這樣。

他抱起許珝往床邊走, 按鈴叫醫生後再抱許珝坐在床上。

許珝頭埋在他頸側, 整個人都縮到他懷裏, 肩胛細微顫抖著,身體因為低燒像個小暖爐。

醫生很快到場, 給許珝處理傷口, 祁硯旌看他手背上的血擦了又往外冒擦了又冒像不要錢一樣, 心就跟著疼。

他只能一遍遍撫摸許珝的後頸和脊背,像安撫剛出生的幼獸一樣安撫許珝。

許珝現在的疼痛閾值比一般人都高, 醫生對他的手又是沖洗又是消毒,他全程眉頭都沒皺一下,身上卻一直有些發抖,像是驚恐未消。

祁硯旌拿不準發生了什麽,但也能察覺出是很重要的事,礙於醫生在場沒有直接問出來, 只是小聲地慢慢哄他。

醫生處理完傷口, 換了另一只手給許珝打吊針, 交代兩句後離開病房。

隨著哢嚓的關門聲響起, 病房裏只剩下祁硯旌和許珝兩人。

祁硯旌給他披了條小毛毯,輕輕托起他的臉:“怎麽了珝珝,怎麽突然要往外跑?”

許珝臉頰蒼白, 只有眼眶一圈紅著, 喃喃道:“我以為我又回去了……”

祁硯旌一愣, 當即明白許珝是做了噩夢,醒來看不到他人,下意識以為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

可原來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怎麽會讓許珝這麽害怕?

祁硯旌有太多太多疑問,但現在許珝狀態不好,不能直接追問。

他捏捏許珝的指尖,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不會的,你沒有回去,我在這兒,剛才還見了張暢和你的經紀人,還有閆崇平,都是你熟悉的人,你在我們的世界。”

祁硯旌的體溫和懷抱都讓許珝心安,他回握祁硯旌的手,力度輕得像羽毛:“我夢到我媽媽了……咳咳……”

他肺炎加低燒,沒說幾句就開始咳嗽,祁硯旌給他順了順胸口,又倒了杯溫水喂他喝,見咳嗽止住了才輕聲問:“你願意跟我說說嗎?”

許珝擡眸和他對視,和影片中眼睛總是霧蒙蒙的程小霧不同,許珝的眼睛很清透很明亮。

祁硯旌也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這種眼神是脫離原身,由許珝本人賦予的。

許珝注視了他一會兒,緩緩地將頭靠在他肩上。

祁硯旌最先聽到的,是一聲很輕的嘆息。

許珝有過溫馨的童年,和輝煌的少年時期。

他媽媽曾經是一位演員,很漂亮也很溫柔,和作為大學教授的他爸爸結婚後,很快生下了他。

或許是時運不濟也或許是沒有資本支持,媽媽生育後很難再接到角色。

但許珝從小就展現出了遠高於同齡孩子的表演的天賦,因緣巧合,六歲那年被媽媽的好友帶去客串了一部電視劇,飾演某個配角的兒子,戲份很少卻意外的受歡迎。

媽媽看著他,仿佛看到自己逝去夢想又開始迸發光芒。

後來的幾年,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有媽媽的基因在,他曾經真摯的熱愛表演,父母也都支持他,寒暑假都能去客串一些電視劇。小童演片酬很少,但他把拍戲當成特別的假期活動,每天都很開心。

那時候媽媽從來不逼他演戲,只把自己的經驗掰開揉碎傳遞給還是小朋友的他。

十四歲那年,是他整個人生的高光,他被一位大導演相中,出演了一部青少年犯罪題材的電影。

十四歲的男孩子,有最青澀稚嫩的少年模樣,演起罪犯來,也陰郁冷血得令人心底生寒。

那部電影為他拿下了一個影帝,和數不清的新人獎,他成了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年影帝,全世界的人都為他極具天賦的表演驚嘆,無數評論家和業界人士篤定他會成為下一個傳奇。

他也是媽媽最疼愛最驕傲的天才兒子。

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他並沒有像外界預料的那樣擁有燦爛的未來,相反,他的人生開始急轉直下。

十六歲那年他考入了國內最高表演學府,同年,他爸爸因為疲勞駕駛出了事故當場喪命,還牽連了無辜的一家人,家裏為了賠償傾家蕩產,他成了唯一的支柱,也是媽媽唯一的希望。

他拼命讀書學習表演,因為媽媽覺得科班的孩子才成為好演員,同時他也拼命地接戲拍戲,因為家裏需要錢。

體力精力的過度透支,導致了可怕的結果,他好像不會演戲了。

他明明覺得自己的實力在提升,可外接的罵聲越來越多,所有人都覺得他靈氣消失,提起他都是一臉的惋惜,就連最愛的媽媽也這樣覺得。

後來的人生就像一場噩夢,他媽媽生病了,變得暴躁敏感喜怒無常,她恨自己,也恨許珝這個兒子,甚至一度想要掐死許珝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