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許珝拿上劇本,被祁硯旌帶去了離剛才位置最遠的角落。

彭松還在原地朝他們揮手,見許珝回頭,立刻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許珝失笑,也握拳打氣以示回應,再扭頭就對上祁硯旌審視的目光,嚇了一跳。

“你看我幹嘛?”

祁硯旌自然地收回視線,拿紙在石頭上擦了擦優雅落座,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是張意大利手工真皮沙發。

“你跟彭松突然很熟了?”他問。

許珝笑了:“什麽算熟什麽算不熟呢?那祁老師你覺得,我們算很熟嗎?”

祁硯旌對這樣的回答似乎並不感到奇怪,他手指在自己劇本上若有所思點兩下,又拍拍身側空出來的地方:“坐吧。”

這塊石頭不算大,許珝坐下後,兩人不得不肩挨著肩腿挨著腿,幸好許珝的戲服夠厚,還不至於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像剛才那段對話從未發生過一樣,祁硯旌翻開劇本直接進入正題:

“下午你和林頌風彭松他們都有打戲,任務比較重,一定注意分配體力精力,保證安全。”

許珝點頭,問:“那我下午的戲還是要收著演嗎?”

劇裏反派鈺靈雖然癲狂瘋魔,但他從出生起就擁有世界最至高無上的權利,成長的環境一直都冰冷壓抑,這也導致了他喜怒無常讓人捉摸不定的性情。

一直以來許珝對這個角色其實都是采取克制的演法,不管做出多麽瘋狂的事,角色的情緒都被收在一個固定閾值之下。

祁硯旌掩唇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用。”

他看向許珝:“那場戲其實算鈺靈最巔峰的一個狀態,在最巔峰的時候被重創,之後迅速走向落寞。”

“我以前演這一段的時候,就是收著的,但現在再想想其實可以不用。——你問這個是不是也想到什麽?”

“是有一點。”許珝翻到劇本的某一頁,放到祁硯旌面前:

“我就是在想,雖然當下這個節點的鈺靈看起來無堅不摧,但他其實一直知道主角在背後的一些動作,他的地位是不穩的。而榮耀到極致之後的衰頹,他早就預見到了。”

“所以如果這裏再收,他就再也沒有流露情緒的機會了。”

祁硯旌聽完勾了勾嘴角,看向許珝的目光十分柔和:“沒錯。”

“整部劇裏,鈺靈有且只有兩次真正流露情緒的地方,一次是阿翁的死,另一次就是現在。但第一次處於劇情中期,鈺靈的地位決定了他不能露悲。所以現在,就是他唯一的可以情緒外露的時候。”

祁硯旌把劇本還給許珝,指尖在上面輕輕拍了拍,帶著鼓勵的意味:“不要怕,放手去演——”他笑了笑,“畢竟最後一次這麽悲哀的猖狂了。”

許珝也抿嘴彎了彎眼睛,彎腰托腮,似乎在想祁硯旌的話。

祁硯旌低頭靜靜地注視許珝,許珝似乎很喜歡不經意地把自己蜷起來,所以他總能以這種自上而下的視角看到許珝。

許珝脊背清瘦,托住下巴的指尖很白,指腹又隱約泛出粉色,思考的時候,長睫毛會隨著眨眼的動作緩慢輕盈地顫動。

祁硯旌盯著許珝的睫毛,一句話不經思考地冒了出來:

“你讓所有人都叫你小珝嗎?”

“什麽?”

許珝完全反應不過來,微張著眼望向祁硯旌,眼睛的形狀看上去十分漂亮。

“——都休息好了嗎?”導演捧著最愛的保溫杯晃悠過來:“小許準備拍下一場了哈!”

“好。”許珝笑著回應,又看向祁硯旌,“你剛說什麽?”

“沒什麽,”祁硯旌咳了一聲,從容起身,點了點許珝的背:“開始拍吧。”

整個下午的戲拍得相當順暢。

和祁硯旌聊過後,許珝得到鼓勵和認同,像是獲得了某種極大的底氣。

他的超常發揮也帶動了和他搭戲的其他演員,大家都將最完美的演技奉獻給了這場戲,幾乎每條都一遍過,一氣呵成。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面,也不停激動地拍大腿,和祁硯旌說話時兩眼放光:“太精彩了,雖然和你當年的處理方式不同,但效果一點都不差,張力甚至更強,到時候播出去,估計又是經典。”

祁硯旌笑著點頭不說話,望向遠方許珝的身影,也莫名感到與有榮焉。

他忽然很期待看到三個月後,許珝站在滿是聚光燈的大舞台上,莞爾一笑閃閃發光的樣子。

·

所有戲份結束後,全劇組在第二天清晨踏上回程。

許珝上大巴車時,祁硯旌坐在第一排,正和導演討論著什麽。

他沒多想,準備去最後一排的老位置,路過祁硯旌時卻被拉住了手腕。

祁硯旌另一只手還握著鋼筆,大腿上放著滿滿一疊資料,應該有很多事要忙,但看向許珝的目光卻很溫柔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