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廚房裏,許珝往砌著白瓷磚的灶台上滴了幾滴蠟油,趁凝固前把蠟燭放上去。

廚房是很舊的土屋,幸好最近添置了新的煤氣灶,燒水至少不需要用柴火。

祁硯旌用老式的不銹鋼大提壺接水開火一氣呵成,看起來相當熟練。

許珝找了張木頭凳子挨著灶台坐下,看了看祁硯旌背影,不一會兒又擡頭瞅屋頂。

老屋都是瓦房,層高很高,頂部似乎還用木板搭了個小隔間,只是光線太暗什麽都看不清。

祁硯旌轉身,看見的就是許珝坐在小板凳上托腮仰頭發呆的樣子。

他的小板凳很矮,坐在上面和灶台一邊高,旁邊兩道燭光搖搖晃晃,映得他頭發格外柔順黑亮。

祁硯旌走過去,“許珝?”

他在許珝眼前打了個響指:“看什麽呢?”

許珝的視線從屋頂移到祁硯旌臉上,一站一座,他依舊是仰視的姿勢:“就是覺得屋頂黑乎乎的,不知道放了什麽。”

祁硯旌也擡頭看了眼,隨口道:“有的農家喜歡用屋頂堆雜物。”

“這樣嗎……”許珝眨了眨眼不再探究,轉而看向祁硯旌抿嘴笑起來:“對了你以後——啊!”

話音被一聲驚呼打斷。

屋頂忽然響了兩下,一道黑影飛躍而出,出幾乎是貼著許珝的背落地,還帶倒了一片柴堆,瞬間許珝都能感覺到那股疾風。

夜晚的小屋靜得很,突如其來的響動嚇得他直接往前撲,祁硯旌順勢攬住他的背。

驚慌下許珝才看清,原來一只黑貓。

從房頂上跳下來,還優哉遊哉往虛掩的門縫裏鉆了出去。

許珝不可置信:“那上面怎麽會有貓?!”

“挺正常的,”祁硯旌卻像見怪不怪,手還在許珝後背輕輕拍,“它們都喜歡半夜上房揭瓦抓耗子,你剛才沒聽見老鼠嘰嘰喳喳的叫聲嗎?”

許珝:“……?”

他又擡頭望向黑乎乎的屋頂,這裏一直都異常安靜,他確實一丁點聲響都沒聽見。

祁硯旌看許珝睜著大眼睛茫然的樣子,又忍不住偏過頭努力壓嘴角。

沒在山裏待過的小朋友真的很好逗,說什麽都信,還認真思考。

他輕輕彈了彈許珝的額頭,“行了別看了,你剛才想說什麽?”

許珝這才回過神,撓了撓鼻尖:“我就是想說,你以後別叫我許珝了,老喊大名多生分呀”

祁硯旌想了想,似乎覺得有道理:“那我叫你什麽?”

“就叫小許吧,親熱一點。”

祁硯旌忽然不說了,眉梢微微挑起,像聽到了什麽意料之外的話。

半晌,他才點了點頭,淡淡道:“嗯,小珝。”

許珝立刻彎著眼睛沖他笑,卻莫名其妙覺得他答應的樣子有點無奈。

·

之後兩天,山裏下了場秋雨,氣溫一下低了不少,電路依舊時好時壞。

運氣好的時候,許珝晚上可以享受到插電的熱水袋,運氣不好,下戲收工了還要去灶台邊燒水。

好在祁硯旌每次都願意陪他。

最後一場戲在山洞裏拍,是所有主創都出場的群戲。

許珝飾演的反派擄走了女主,給女主喂下毒藥。男主歷經苦難總算在山洞裏找到被綁住的女主,和淺笑著悠閑等他的反派。

許珝一襲水藍色長袍,優雅靠坐在石壁邊。

山洞裏環境蕪雜,只有他面容潔凈指尖素白,火把搖曳的光暈下,連衣袍都散發著昂貴緞面特有的柔光。

“你到底想要什麽?”林頌風飾演的男主衣衫破敗,看到女主的瞬間近乎目眥盡裂。

許珝卻悠然一笑,緩慢向他踱步過來。

“熟悉嗎?”許珝問,“當年你殺我阿翁時,不也是這般嗎?”

他雖然笑著,目光卻如寒冰。

林頌風不自覺被逼得要後退,即便戲拍到現在,每次和許珝打對手,他還是容易發怵。

許珝察覺到他細微的退縮,沒再繼續上前,稍微揚起下巴帶了帶他:“無話可說了嗎?”

林頌風立刻明白許珝是在給他留空間,他穩住心神,提步上前,補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讓氣場相互制衡:“二者如何相提並論?”

“哦?”許珝輕笑:“那你告訴我如何不可?”

林頌風看了眼女主,眼眶血紅,一字一頓:“我殺他,是因為你們惡事做盡天命不許,你呢?你不過是為了一己私仇。”

“冠冕堂皇,”許珝再逼他,“都是殺戮有何不同?!”

“置天命於枉顧是為狂,置蒼生如草芥是為劣,你狂悖卑劣告訴我如何相同!”

林頌風被許珝帶動,步步緊逼,擲地有聲,一串台詞脫口後指尖都止不住顫抖。

“cut——!”

“太棒了!”導演激動地站起身:“小許帶得好,頌風終於進入狀態了,這場戲對得好!”

林頌風在掌聲中猛然回神,許珝在山洞的燭光裏盈盈對他笑,而後被張暢攙扶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