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4/5頁)

——你這副樣子裝了多久?裝乖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嗎?

——你不要碰我的東西!我不需要你幫我!

——那些人這麽說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難道你還沒發現嗎?

夢境裏他好像只能被指責,嚴銳之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是的,他沒有裝。

也是真的想幫忙……

畫面切換,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好像被推出去了,被一雙雙無形的手。

——她一定是知道了,知道你是同性戀病情才會突然惡化!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正常人!

——你讓我們惡心,讓我們蒙羞,她甚至不想跟你說話,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留,你為什麽還在狡辯!?

然後是腹部劇烈的疼痛,翻江倒海一般蔓延。

他想呼救,但卻啞著嗓子,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嚴銳之同學,我們都知道你學習一直名列前茅,但品行永遠是立人之本。

——即使異於常人,也不應該做那樣的事情啊。

——老師們都對你很失望。

我沒有,我沒有……

一只手伸過來攫取了他的呼吸,他像是溺了水,氣泡將所有的希望都堵住,而在水面之上一片寧靜,一切事情蓋棺定論,翻不出一點水花。

不,他就要說。

他奮力地掙紮,拼命浮出水面,穿過所有失望和嘆息也要繼續往前,他不再被人捂著嘴蒙著眼,他一定要開口——

他的聲帶都在發疼,刀割似的。

可嚴銳之這一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那些事我根本就沒有做過。”

“不過,我確實是一個……”

“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他終於呼吸到了空氣。

嚴銳之猛然從夢中驚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嚴總,嚴總?”

他聽見有聲音在叫他。

那個聲音跟夢裏的都不一樣,清晰而具體,帶著穿透霧氣的力量。

一滴汗墜落下來,嚴銳之睜開眼,看見了聲音的源頭。

賀年蹲在他面前小聲叫他,握著他的手,一臉擔心。

見他醒了松一口氣:“做噩夢了麽?”

嚴銳之所有的思緒才慢慢回籠,意識到自己剛做完檢查,賀年在觀察室等他。

他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都握得出了汗。

賀年卻硬要往裏擠。

他遞了水,給嚴銳之喝了,再慢慢扶他起來:“我送你回家休息,報告醫生說了沒什麽問題。”

一想到剛才的夢,也可能是還沒完全從麻醉中醒過來,雖然知道是為自己好,但嚴銳之難得啞著嗓子嘴硬一句:“都說了是老毛病。”

“我錯了嘛。”

沒想到這次賀年不跟他爭辯復查的重要性了,還小聲道歉,陪著他上了車。

雖然賀年說自己沒開過幾次車,但一路上都開得很穩。

嚴銳之回想,對方好像就剛開始的打了一次盹,後面幾乎都沒怎麽睡,現在開著車,看上去依舊精神奕奕。

“謝謝。”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說道。

“為人民服務!”賀年還有力氣貧,看來是真不累。

兩人回了公寓,嚴銳之把鑰匙往前廳一擱。

“嚴總,”賀年對他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嚴銳之不想自己做,也不想等外賣,頭還暈著,打算回房間躺一會兒。

他指了一下客房:“你也休息吧。”

他很少受到這樣的照顧,本想再說些感謝的話,又覺得開不了口。

“好。”這次賀年沒拒絕。

躺在熟悉的床上,終於沒了那些可怕的聲音和畫面。

而新的夢裏,會有一只手握著他,把他從泥濘不堪的噩夢拽出來,那只手是有力的,帶著一點熟悉的溫度。

這一次他終於睡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已經黃昏,嚴銳之正想著賀年是不是走了,就聽見廚房傳來一記清脆的響聲。

他穿著睡袍走出去,夢裏那只手的主人正擡著一口鍋愁眉不展,裏面是有些焦了的米。

聽見響動,賀年受了驚似的轉過身來,見了嚴銳之立刻如臨大敵似的後退了一步。

嚴銳之走進去,看見不止一份砂鍋粥的失敗作品。

不過還算慶幸的是,罪魁禍首還知道可能會失敗這件事,剛點好了一份老字號的粥放在旁邊。

“晚上好。”賀年聲音帶著點害怕。

他把唯一的那份粥端給嚴銳之:“先吃這個行麽?”

看著賀年的臉,他接過來:“好。”

賀年也不鼓搗了,坐下來陪他吃飯,嚴銳之喝粥,他就啃蘋果。

“嚴總。”等嚴銳之喝到最後一口粥的時候,賀年才心虛地貼過來,叫他名字。

“嗯?”

“我這是第一次嘗試。”他給自己辯解,“還跟這些廚具不太熟悉。”

“所以你跟它們打了一架?”嚴銳之替他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