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唐煙煙被擒, 仙尊陸雨歇失蹤,玄英宗內部大亂。

查清陸雨歇消失在魔域金陵窟後,方寸世尊一改往日嬉皮笑臉, 他神情緊繃,一言不發。

陸見寒亦是嚇到面色發白,他慌道:“魔域賊子莫不是想故伎重施?他們準備利用唐煙煙掣肘陸雨歇, 從而威脅整座仙域?”

方寸世尊嗤之以鼻:“你仙域有什麽可值得威脅的?”

陸見寒難堪不已, 當年魔域利用年幼的陸雨歇, 欲逼鎮陽仙君交出得來的暝石碎片,但鎮陽仙君顧念大局,為保仙域與蒼生太平, 他忍痛割舍愛妻與幼子, 並未把暝石碎片交給魔域。

在其妻雲葭仙子與其子陸雨歇被困烈焰魔窟的三十多日裏,鎮陽仙君發瘋般攻入魔域九州, 只憑一柄劍, 他沒日沒夜地廝殺,待攻入魔宮, 鎮陽仙君更是當魔尊朝天闕的面,流著血淚親自將暝石碎片摧毀。

千萬年以來,但凡暝石碎片現世,便是仙域魔域鬥得你死我活之日。

魔域欲用暝石碎片喚醒上古弑魔。

仙域則想毀掉暝石碎片,以阻止魔域的瘋狂計劃。

但現在,暝石碎片沒了。

魔域究竟想從仙域得到什麽?

亦或是,他們打的根本就不是這個主意?

方寸世尊面無表情地站在大殿, 他眉眼低垂, 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麽, 猛地擡起眼皮。

“馬上召集各仙門強者, 圍堵金陵窟邊界。”

“世尊決心與魔域開戰?”

方寸世尊冷冷望向陸見寒:“你去安排,命人日夜看守金陵窟,任何動靜都不得怠慢。若……”話語略頓,方寸世尊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旋即被堅毅與篤定取代,“數日後,若從金陵窟走出來的陸雨歇是魔,格殺勿論,無論仙域付出什麽代價,務必將他一舉剿滅。”

陸見寒僵在原地,愕然地倒退兩步,他猛搖頭說:“不,不會。雨歇這孩子我了解,他怎會入魔?他絕不會走到這步。他與他父親是同樣的人,他們為仙域為蒼生付諸太多,任何人都可能走到絕境,但他怎會步入歧途?”

方寸世尊沉默半晌,低聲道:“他神識沉眠,本就是為了驅除心魔。這些許年,他或許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清風霽月無欲無求。再者,魔域詭計多端,他們帶走唐煙煙,想必是準備充分。為救唐煙煙,有些圈套,哪怕陸雨歇知曉後果,他也必須往裏跳。”

陸見寒仍是不可置信地接連搖頭:“他不會。”

方寸世尊嘆氣:“本尊只是做好萬全準備罷了,此番若仙尊無礙,你們這幫仙域天之驕子們,是不是也該走出舒適區,別總將重擔推在他一人身上?”

慚愧低頭,陸見寒囁嚅唇瓣,說不出話。

方寸世尊搖搖頭,若有深意道:“只有你們先放過他,他才能試著放過他自己。”

……

烈焰魔窟。

陰寒的風挾裹著戾氣,悄悄遊走在這無邊無際的空間裏。

似乎又到了火焰噴發的時候。

唐煙煙與陸雨歇靠在石窟壁面,並肩望向遠處火山。

陸雨歇懼火,想必就是這個原因吧。

老酒鬼說過,當年年幼的陸雨歇,曾與娘親困在烈焰魔窟。

而最終,活著走出此地的只有小小的他自己。

這是他心中無法抹去的永恒的痛嗎?

唐煙煙轉頭,望向陸雨歇慘白的側臉。

不知為何,她總覺著陸雨歇好脆弱好疲憊,他們困在魔窟似乎有些時日了,唐煙煙能感受到靈力與生息在她體內不斷消失,但陸雨歇仿佛比她流失得更加嚴重。

用袖擺擦拭他額頭沁出的細汗,唐煙煙問陸雨歇:“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你來救我時,他們傷過你嗎?”

陸雨歇搖頭否認,他握住唐煙煙手腕,勉強露出一絲笑:“把我們困在烈焰魔窟,便是魔域目的。你放心,萬物相生相克,世間的存在皆有弱點,此地亦是。煙煙你努力支撐些時日,我能帶你離開這裏,我保證。”

唐煙煙回握住他手,有些愧疚:“你不用向我保證什麽,次次害你落入險境的是我。”

陸雨歇扯了扯毫無血色的薄唇,不,這次是他,是他的錯。

陸雨歇望向那如蓮花般怒放的火焰,腦海突然浮現出父親鎮陽仙君又哭又笑的瘋癲模樣,有很多很多次,父親曾狠狠抓著他稚嫩肩膀,一顆顆眼淚狼狽地滾入他唇角,他卻一無所覺,他只哭著如同發泄般說:“像我這樣的人,原本就不配,是我不配,是我不配,是我對不起雲葭,是我的錯,是我……”

濃眉微蹙,一股劇痛突然在血液骨髓裏無限蔓延。

陸雨歇用盡力氣忍住,直至口腔傳出濃郁血腥味。

靠在石窟壁面,陸雨歇將腥甜血沫全部吞咽下腹,不肯叫身旁的女子察覺。

陸雨歇視線開始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