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相思樹枝繁葉茂, 一圈圈紋路書寫著歲月雋永。
不用靈力修為攀至頂梢,更多是在考驗人的決意與恒心。
陸雨歇起初很是狼狽,但竅門在經驗中誕生, 他磨破的掌心穩穩攥住相思樹枝,身體靈巧一躍,便往上更進一步。
枝頭月光與陽光輪番交替。
它們穿過相思葉, 在那抹狼狽的身影上灑滿斑駁。
疲憊時, 陸雨歇會仰頭望天。
星星像是煙煙俏皮的微笑;
月亮像是煙煙溫柔的指尖觸感;
太陽像是煙煙滿腔熱烈的感染力。
它們伴他朝朝暮暮, 它們賜予他無窮無盡的力量,它們是他的希望和永不泯滅的燈塔。
陸雨歇想,離去前, 他至少要給他的煙煙留下點什麽。
這點苦和累算什麽呢?
微笑著拭去掌心鮮血, 陸雨歇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他繼續握住相思枝, 不斷往上攀登。
沿途陣法險阻, 一一破除,沒有什麽能攔擋他的腳步。
就這樣, 一遍遍進行著枯燥乏味的動作,陸雨歇終於來到相思樹頂端。
連續十多日不曾停歇,陸雨歇太累,累到肢體輕飄如棉絮,累到感官全部罷工。
顫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祈願牌,陸雨歇不知輕重地攥在手中,生怕它掉落, 於是他拼命地握緊, 直至掌心血肉模糊。
小心翼翼將祈願牌掛在相思枝, 陸雨歇嘴角浮出淺淺笑意。
他做到了。
所以他的祈願一定能成真!
真好。
真好煙煙!
祈願牌在枝梢隨清風搖曳, 相思樹忽地一亮,一截紅銅色辟邪木出現在陸雨歇眼前。
辟邪木經過千萬年靈息滋養,自帶潑天威壓,在脫離本體後的短短時間內,辟邪木可隨意變換成任意形體。
握住辟邪木,陸雨歇闔眼冥想,把辟邪木變成什麽模樣好呢?
劍刃?手鐲?或是……
瑩白光暈籠罩住辟邪木,須臾,光暈散去,落在陸雨歇掌心的是一支簪。
落回地面前,陸雨歇不願唐煙煙擔心,特地用法術除去滿身血汙,用靈力撫平所有傷痕。
今夜月圓了呢!
時間過得可真快。
白衣無暇地立在相思樹下,陸雨歇仰頭望著那輪滿月,眼底起了薄薄的霜霧。
揉了揉眼角,陸雨歇把簪子藏在背後,輕柔地踱步,走到銀月仙樓窗下。
他看到煙煙了。
她匍匐在窗畔,烏發垂落,像上好的墨緞。
他的煙煙在等他,等到困極,她閉上的眼睛依然面向相思樹。
他的煙煙怎麽那麽好?
好到不給她他全部的喜歡和愛,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圓月,螢火,等他的煙煙。
陸雨歇嘴角翹起,他記住了,永不會忘。
夜風徐徐吹動花海起伏。
唐煙煙睡得很淺,神識並未完全沉眠。
今夜便是月圓之日,她還記得與陸雨歇的約定,說好了,陪他賞這月圓漫天。
可他人呢?
睫毛輕顫,唐煙煙傷感地掀起眼皮,不經意地往前望去,唐煙煙怔怔看著相思樹下含笑的白袍男子,疑心自己是否在做夢。
這是夢境嗎?
他真的好端端地出現在她眼前,沒有狼狽,也沒有傷痕嗎?
唐煙煙還未回神,身體忽然被動地從仙樓窗口飛出。
她緩慢地飛向陸雨歇,然後落在他身前的柔軟草地上。
“煙煙,我回來了。”陸雨歇笑得眉眼彎成新月。
唐煙煙喉口似被堵住,呆站片刻,她猛地拉起他手檢查,含著厚重鼻音:“有受傷嗎?”
陸雨歇搖頭,他拿出藏在背後的簪子,笑得像個滿足的孩子:“煙煙,辟邪木,我做成了簪子。”
唐煙煙滿腔情緒湧動,再說不出話。
陸雨歇把簪子遞給唐煙煙:“你喜歡嗎?其實我原本想做成一把劍。”
唐煙煙珍愛地摩挲著簪子:“我喜歡簪子,它很好。”
“那就好。”陸雨歇忍不住轉身,背對唐煙煙。
“你怎麽了?”
“沒有,”陸雨歇再面向唐煙煙時,除了眼角微紅,並無其它異樣,“你喜歡簪子,真好。”
“你幫我戴上?”
“嗯嗯!”陸雨歇笑著執起簪,溫柔地插入唐煙煙發髻,“真好看。”
月光如水,徜徉在相思樹下。
唐煙煙仰頭望著面前的陸雨歇,鼻尖酸酸澀澀的:“大寶,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我覺得,我對你好像一直都沒有很好。所以很多時候,我會替你不值,其實你不用對我那麽好的。”
陸雨歇猛地用力搖頭,他笑得誠摯而篤定:“煙煙你待我很好,你的好和別人不一樣,並不是所謂的對你無條件的好就是好對嗎?我最最喜歡的,就是煙煙你這樣的好,一分不要多,一分也不要少。”
唐煙煙哽咽著拍了下陸雨歇肩,破涕為笑:“你是在念繞口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