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要去的前方(第2/2頁)

“這條路……”林瑾瑜有點發愣,說:“通向我家。”

張信禮就是故意把他往這邊帶的,這些天他考慮了很多,一根紮進了刺的傷口,無論你放在那裏多久它都不會自愈的,要痊愈,只能親手把那根刺拔出來。

過程可能會痛苦、可能會伴隨著責怪、咆哮、甚至歇斯底裏,但張信禮不在乎。就像強行送林瑾瑜去醫院那次一樣,他一定得讓林瑾瑜好起來。

“是嗎,”他淡淡道:“我隨便走的。”

隨便走的,真的嗎?林瑾瑜從感情上是很想相信的,但他很聰明,沒那麽容易被糊弄。

他沒說話,在熱烘烘的晚風裏看著張信禮。

“……我只是覺得,你必須面對這條路通向的地方,”張信禮被那個眼神打敗了,糊弄林瑾瑜不是個好選擇:“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無論如何,你得往前走。”

暫時走不過去不要緊,慢慢來,走不到終點就先走一步,一步走不動就走半步,無論如何,得往前走。

如果他不走,張信禮會逼他走。

林瑾瑜沒忘,只是他以為已經走過去了。

“我……覺得已經可以了,”他開始躲避張信禮的視線:“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不是麽?和那時候比,我幾乎算康復了。”

那壓抑得讓人連回看一眼也不願意的一段時光,張信禮重復了一遍他的話:“‘幾乎’算康復了。”

林瑾瑜不說話,張信禮接著道:“我不要幾乎。瑾瑜,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膽,做夢都在怕你哪天突然又感覺不好。”

他們當初分手,沒錢是一個原因、各種必然或偶然的事件接踵而來是一個原因、性格差異造成的誤會是一個原因,林瑾瑜發病所制造的長期低氣壓也是一個原因。

生活在那種氛圍裏真的太窒息了,張信禮對此深有體會,他們不能懷抱僥幸永遠生活在發作的可能裏,要平靜地生活下去就必須拔起這根刺,讓傷口徹底愈合。

墨菲定律從不缺席,上次張信禮抱有僥幸的時候,林瑾瑜就真的發病了。

林瑾瑜還在沉默著,張信禮的話反復在他腦海裏盤旋,他覺得對不起他,可是真的好難,走下去,靠近那裏,他覺得真的好難好難。

“我……”他慢慢說:“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你說不要瞞你,好,我不瞞你,只要不提那些,我真的沒什麽事,可強迫我去接觸就不一樣了,我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

他顯得有些崩潰,幾乎要在路邊蹲下了。林瑾瑜喃喃道:“……一直維持現狀,我們可以開開心心生活,不好麽?”

嘗試往前走,雖然可能走到終點,但也可能——夭折在半路。林瑾瑜很怕打破平靜還什麽也得不到。

面對他的問題,張信禮幹凈利落給出了答案:“不好。”

他說得剛毅果決,好似冷血無情,沒有絲毫留戀:“往前走,我陪你。”

張信禮不要表面平靜,內裏暗潮洶湧的生活,他要林瑾瑜真正好起來。

林瑾瑜擡頭,張信禮看著他,眼裏的冷硬褪去了點,眼神慢慢重新變得柔和起來:“……我說過帶你回家的,你就當為了我,好麽?如果你在我身邊比在你爸身邊過得更好,你爸才有可能接受我。今天只是第一步,我們不見他,只是試試去那個地方,你總不能連棟房子都怕。”

盡管林瑾瑜一直在試圖裝作無所謂,試圖證明自己沒爹沒媽也挺好,可張信禮知道,他和原生家庭的聯系比自己跟原生家庭的聯系要緊密太多,他仍記得那年樹葉的沙沙響聲裏,他給自己講泰戈爾《飛鳥集》的那幕,那是他爸爸給予他的、對詩歌最初的啟蒙。

盡管那個家沒能給他所有,但林瑾瑜仍從他的家庭得到了太多張信禮從未得到過的東西。

林懷南摧毀了他,但也養育與塑造了他。

“讓我帶你回去,”張信禮再次說:“小瑜,不要躲了,你只管嘗試,我會在你身後。”

此時此刻,盡管只過去一秒鐘,林瑾瑜也經歷了千百次掙紮。當路口紅綠燈變換過三次,周遭人來了又去了幾輪,他才十分費勁地咽了咽唾沫——好像那些唾沫阻礙了他發出聲音似的,說:“……好。”

林瑾瑜艱難地說:“……我會嘗試,但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