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雪後(第2/3頁)

狗確實很溫暖,抱著像抱了個小型熱水袋,假如他們此刻在野外,陷入挨凍的絕境,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然而這可是在文明社會的居民房裏,先不說那山裏小狗多久沒洗澡了,又不是人人都願意像對待家庭成員一樣對待寵物,建議人家跟狗一起睡多少有點冒犯。

“……”還好,門外張信禮的聲音沒聽出生氣:“它出生就沒洗過澡,整天在地上跑,怕弄臟你地方。”

還是只小臟狗,林瑾瑜這麽想著,聽見張信禮再次說:“瑾瑜,很冷。”

那話裏無甚責怪意思,更像一種陳述和請求。

林瑾瑜覺得兩難。在他的觀念裏感情最忌諱不清不楚,要麽想通了在一起,要麽有心結,給彼此時間思考,毫無疑問他不該開門的。可人心是塊肉不是石頭,他們分手並非因為某一方犯了出軌之類的原則性錯誤,曾經存在的美好不曾變質,感情還在,他很難真的完全狠下心來。

門外傳來張信禮幾聲輕微的咳嗽聲。

“……”

林瑾瑜靜了三秒,開燈,披衣服,下床,穿鞋,開門。

客廳燈沒開,張信禮原本心裏也沒底,當這寒冷、寂靜的夜裏唯一的燈光終於透過門扉映照在他臉上時,他好像看見生命裏本該關上的那扇門重新朝他張開了懷抱。

乍現的光亮刺激得張信禮不由自主微眯起眼,林瑾瑜逆光披著衣服,絲絲縷縷的光線從他背後往四周延伸,仿佛蜘蛛銀色的蛛絲。

“進來吧,”他說:“一人一半,不要說話……也不要碰我。”

仍然非常言簡意賅,好似半個非必要的字也不願和他多說。張信禮點頭,從門縫裏擠了進來。

一床溫暖的棉被在寒冬臘月裏比一張毛毯舒適不知多少倍,被窩裏暖烘烘的,那是林瑾瑜的體溫。

要拒之門外的人已經進來了,門自然也沒了關的必要,林瑾瑜關燈上床,把被子一甩,背對著張信禮,一聲不吭睡他的覺。

張信禮把腳步放得很輕,從靠近到掀開被子上床,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透出小心翼翼。

出租屋的床也就比學校那剛夠睡一個人的床寬那麽一點點,林瑾瑜睡得十分貼近床沿,給他留了大片空档出來,張信禮躺在遺留著他的體溫的床單上,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林瑾瑜心軟,想讓他睡舒服點,還是真的連碰到他都十分排斥。

不管怎麽說,他開了門,這是個好征兆。

黑暗裏,唯兩道男人的呼吸聲綿長。

不知過了多久,沒睡著的張信禮聽見沒睡著的林瑾瑜問:“你明天幾點的票?”

張信禮壓根就沒買票,他道:“快過年了,很緊張,明天去車站問。”

放票是分批次的,網上的十有八九訂完了,窗口的卻不一定,這理由很合理,林瑾瑜背對著他,說:“嗯。狗怎麽辦?”

“你不介意就先留下,”張信禮側躺著,雖然不被允許觸碰,卻默默看著他的背影,說:“它很喜歡你。”

還有三個沒說出來的字是:我也是。

林瑾瑜道:“嗯。”便不說話了。

他們上一次躺在一張床上時還是夏天,張信禮知道自己不可能睡著的。

他默默等了很久,直到林瑾瑜的呼吸漸趨和緩,似乎已沉沉睡去。厚重的被子把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只露個頭在外面,被子下他的手溫暖且骨節分明。

寸得到了,現在是不是可以稍微進進尺了……張信禮抱著狗坐了幾天顛簸的貨車,其實已經很困了,可他睡不著。

這樣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他怎麽也不可能睡著的。

“放開。”林瑾瑜閉著眼,當張信禮的指尖剛剛碰到他手背,拒絕的話便已突兀在房間裏響起。

張信禮伸手的動作頓了下,但沒往回縮——他縮過太多次,這次不想縮了。

“我睡不著,”他的聲音很輕,不含任何強迫或者威脅意味,張信禮仍躺在原地,離他幾拳遠的地方,唯手微微往前,握住了林瑾瑜的小指與無名指:“就這樣,好不好。”

林瑾瑜沒說話,三五秒過去,他沒動,沒收回手。

門口傳來沙沙的狗腳步聲,那只小狗醒了,發現張信禮不在,一路順著氣味過來,拋棄了林瑾瑜臨時用枕頭給它做的簡易但溫暖的狗窩,原地轉了幾個圈,打了個哈欠,在他們床腳邊帶著涼意的地磚上縮成一團趴了下來。

窗外飛雪漫天,張信禮終於闔上了沉重的眼瞼。

……

第二天一早,大雪過去,林瑾瑜被皚皚白雪反射入屋內的刺目陽光弄醒。

身邊空蕩蕩的,張信禮已經不在,他卻半點沒察覺,甚至沒感受到半點他起床時帶起的冷風。

被窩是涼的,人應該已經不在很久了……難道已經走了麽。

林瑾瑜皺眉坐起來,腳在床下四處扒拉,結果拖鞋沒扒拉到,倒蹭到一團毛絨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