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雪後

“晚上你睡那間房,”大概是看他許久不說話,林瑾瑜以為他是有跟住宿相關的問題想問又不知道這麽問,於是交代道:“假期房租便宜我就整租了,幸好,不然你只能把狗留這兒,自己去住賓館。”

意思就是,如果只有一個房間,他寧願趕他出去,也不願意跟他睡一個空間裏。

張信禮對此有心理準備,但仍難免失落,他掩去了,說:“那房間沒鋪蓋。”

周輝已經退租了,該帶走的當然全帶走了,什麽床單被褥,通通沒留下,林瑾瑜沒想到這茬,道:“忘了……我宿舍倒是有多的一套,可現在已經封校了。”

他們系早考完放了假,除了申請假期留校的集中到對應的宿舍樓去住宿了之外,所有宿舍樓大門緊鎖,卡也暫時消除進入權限了,壓根進不去。

沒鋪蓋是件挺麻煩的事,林瑾瑜覺得棘手,張信禮卻有絲高興……盡管不太厚道,可他心裏確實生出了絲不正常的竊喜。

“你……”狗在他胳膊間鉆來鉆去,林瑾瑜上下打量了張信禮一番,見他穿得單薄,道:“穿這麽薄,想叫你蓋個衣服都沒戲。”

屋裏有地暖,要是有厚衣服,勉強也能湊合,可張信禮那身……還是算了吧。

“已經穿厚了,”他說:“在學校不冷。”

“這兒的冬天跟你那兒的冬天能一樣嗎,”林瑾瑜說:“多想點事,狗的東西不知道帶就算了,自己衣服也不知道穿。”

明明是帶點訓斥意味的話語,可張信禮聽在耳朵裏卻沒半點生氣意思,反而覺得溫暖:“走得急,”他小聲說:“想快點見你。”

原本正胡擼著狗毛的林瑾瑜差點把手指戳進小狗眼睛裏去,還是狗痛,叫了聲,才讓他回過神:“嗬,”他沒什麽情緒地道:“你什麽時候變這麽直率了。”

張信禮淡淡道:“我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

話是好話,可……林瑾瑜心想:嘶,真不習慣。他一向伶牙俐齒,這會兒居然有點不知道怎麽接,只岔開話題回到先前,說:“那你晚上睡床板?我只有條多的毯子,算了,借你。”

那條印著太空人的毛毯張信禮曾無數次見他蓋過,燈光昏暗的客廳裏,林瑾瑜曾蓋著它靠在沙發扶手上看書,他神色慵懶,只穿著條內褲,毛毯下的腿頎長。

無論回想多少遍,那個畫面都讓人很有沖動。

“瑾瑜……”張信禮想說這個季節一條毛毯怎麽夠,可林瑾瑜已經回身去櫃子裏找了給他,並附以‘此議題終結,端茶送客’的手勢,他只得接過,轉身走了。

……

入夜,林瑾瑜房裏棉被、厚床單一應俱全,窗外月明星稀,他躺在床上,在地暖的加持下別提有多舒適暖和,可不知怎的,卻怎麽也睡不著。

雖說有地暖又有毛毯,可北方已是深冬時節,到底會睡不好吧。

狗跟著張信禮睡去了,房間地板是瓷磚的,會不會冷?

林瑾瑜緊閉雙眼側躺著,如今考研的壓力去了大半,開題報告也寫完了,畢業論文是開學後的事,暫時無事一身輕。他很想快點入睡,也覺得自己沒理由再心事重重,應該快點入睡的,可就是睡不著。無數亂七八糟、有的沒的的念頭走馬燈似的從他腦子裏閃過,就跟幽靈似的,趕都趕不走。

正是西北風肆虐的時候,來自蒙古-西伯利亞高原的氣流又幹又冷,天氣預報說半夜又有雪……林瑾瑜裹著溫暖的被窩子,腦子裏一片紛亂,也不知這樣想了多久,他漸漸有些迷糊起來。

應該已到夜半,窗玻璃上都結了一層白氣。林瑾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沒睡著,好似做了個不大真切的夢,夢見自己到了北極,到處白茫茫一片,好似有千斤的巨石壓在天空上,連空氣都是沉滯的。風聲很大,好似某種怪鳥的尖嘯,他心裏空蕩蕩,還被企鵝追著叨……嗯?北極好像沒企鵝啊。

與現實相悖的場景讓他猛地驚醒,窗簾沒拉,夜色下點點白絮飄落——真的下雪了。

這是最近一個月以來最寒冷的夜晚,林瑾瑜猝然從床上坐起,胸口沉重起伏著,糾結跟矛盾淹沒了他。

“嗒、嗒、嗒。”

忽然,就像響應他心裏的矛盾似的,緊閉著的房門傳來三下有節奏的敲擊聲。狗顯然是不會這麽有禮貌地敲門的,那麽就是……

林瑾瑜猛然擡頭看向門口方向:“……幹什麽?”

“瑾瑜,”張信禮的聲音好似有些啞:“真的很冷。”

不冷才怪,就算有地暖,一條毛毯肯定也是不夠的,剛才夢裏的徹骨寒意仿佛仍殘留在林瑾瑜身上,那真是種萬般難捱的感覺。林瑾瑜聽著張信禮的聲音,總算切實體會到了什麽叫“心亂如麻”。

“要不你……把你衣服都蓋上,”他隔著門喊話,試圖自欺欺人地提出些明知沒什麽卵用的建議:“要麽……你抱著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