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記憶的節點(第2/2頁)

邀約和搭訕一樣,有無數種“曲線救國”的說法,他這麽一說林瑾瑜不好說什麽,跟著他走了進去。

他們回來得還挺巧,此時正是中場休息,林燁今晚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這活兒的工資是日結,此刻負責的正給他轉錢。

那是不小一筆數額,林瑾瑜過去跟他打了招呼,聽見他們的對話,不可抑制地想:假如他讀了個“更有用”的專業,是不是也可以像林燁一樣出來接商演,可以賺更多錢,來上海生活的壓力就不會那麽大,張信禮就不會放棄他了。

“林瑾瑜?”林燁瞧他目光發愣,道:“想什麽呢?”

“……沒想什麽,”林瑾瑜掩飾說:“想你的吉他多少錢。”

林燁伸手比了個六,Evan插嘴道:“不算什麽,你看那邊,老板私藏,那才叫值錢。”

不遠處有個單排玻璃櫃子,櫃裏豎直架著把面板深棕的小提琴,燈光反射在面板上,留下道優美的亮白色高光弧線。

“這把琴來自三百多年前的意大利,”Evan說了個如雷貫耳的制琴師名字:“你知道他嗎?”

“當然,”林瑾瑜說:“以前……小時候教我拉琴的老師提過。”

“看來你有個好老師,”Evan顯得有些驚訝,更有些驚喜:“一般愛好者只是會拉幾首曲子而已,不會知道這些。”

林瑾瑜隨口道:“看來我是二般。”

他爸總認為做一件事就要好好做,雖然林瑾瑜長大應該不會往專業道路發展,但他還是沒圖便宜讓他報那種十幾個人一起上的假期培訓班,而經朋友推薦請了資歷過硬的老師一對一教學,靠譜的老師從不機械性地只讓他拉曲子,還會給他講系統的樂理知識以及漫長的西方音樂史。

Evan想了想,問:“你想試試它嗎?”

林瑾瑜說:“這琴不是老板私藏嗎,怎麽好意思。”

“我能開,”Evan說著,不知從哪裏變出把銀閃閃的鑰匙來:“說了,我跟老板關系很好。”

“?”林瑾瑜心說:關系好也不至於到這個份上吧,這麽貴重的東西,這也太……

他想推辭,Evan卻已開鎖把琴拿出來了,附近站著的酒吧員工還真不見阻止。

“試試,沒關系,”Evan把琴和琴弓一起遞給他:“聽聽它的聲音,熱愛小提琴的人應該聽聽它的聲音。”

盛情難卻,空氣中漂浮著很淡的松香氣味,林瑾瑜注視著光潔的琴面,那琴歷經歲月洗禮卻歷久彌新。

林燁在一邊抱著手,以一種意味不明的表情看著Evan,Evan走近林瑾瑜身邊,引導他握弓、將琴輕輕夾在頜下。

“對,就這樣……”許久沒摸過琴,林瑾瑜有些手生,Evan站在他身後,幫他調整了下持琴姿勢。

他是個非常優秀的演奏者,從四大院畢業,精通技巧,並且對音樂抱有超脫的熱愛,他耐心指導著林瑾瑜,毫無保留地告訴他自己的經驗與對小提琴的感悟。

每個人在做自己專業領域裏的事時都發著光,林瑾瑜感覺到他伸手上來,虛虛握住了自己的手。

林燁臉上的表情變得更意味不明了。

因為教學的關系,Evan貼得很近,分別握住他兩手時給人種介於正常和過於親密之間的感覺,好似半環抱著林瑾瑜。

這是他們第一次貼得這麽近,林瑾瑜本來想躲,可隨即又想到:……有什麽理由躲呢,他現在單身,他的愛人親口說過放棄他了。

林燁那天的話在他腦海裏響起,沒有人會永遠二十歲,而林瑾瑜欣賞Evan的才華,這點他從不否認。

Evan確實挺好的,性格溫和,成熟又有禮貌,今天被他臨時告知有事也沒有發脾氣,反而主動提出送他,如果換了張信禮,張信禮是一定會不高興的。

林瑾瑜有種虛無感,不知是自暴自棄還是什麽別的復雜心理活動作祟,他頓了頓,沒有躲開Evan親密的接觸。

Evan看著他,在他耳邊低聲問:“……你會拉什麽曲子?”

什麽曲子……

這個簡單、毫無特色的問題讓林瑾瑜空空的、感覺不到什麽的心驀地一顫。

仿佛某種刻痕又忽然作痛,林瑾瑜腦海裏閃現出很多名字,有帕格尼尼、何占豪、陳鋼,還有克萊斯勒,這些人分別創作出了小提琴曲目中的數首經典作品,從愛而未得到的《我想我愛你》,到《梁祝》前部最輕快歡樂的相愛,再到克萊斯勒書寫下的《愛之憂傷》。

那些曲子串聯起久遠的過去,串聯起夏天、冬天,串聯起分別、重逢與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