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前奏

聖誕節一天天近了,林瑾瑜和許釗的節目不出所料過了校選,只是重要的鋼伴還沒有影子。

班上實在沒有正兒八經學過幾年鋼琴,可堪擔當帕四協奏曲伴奏的同學,每當林燁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林瑾瑜總是很苦惱。

許釗倒是沒那麽有所謂,反正他彈和聲樂器,吉他部分對伴奏的依賴沒那麽強,夠炫酷就可以了,林瑾瑜則非常糾結於那個不知在哪個阿姨肚子裏還沒生出來的鋼伴。

別的同學放學、周末去打球、聽歌、寫作業,勤奮一點的加班加點復習,林瑾瑜卻拉著許釗一頭紮進了林燁學校的琴房裏。

反正結局已經注定,再怎麽裝乖寶寶也沒用,他懷著一種惡劣的心態,故意跟他爸作對,一門心思練琴,作業也不寫,上課也不聽,罰抄就罰抄,罰站就罰站,請家長就請家長,愛咋咋。

這當然很幼稚,可除了這種幼稚的、自暴自棄式的手法,林瑾瑜好像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報復”他爸爸了。

每天放學後張信禮會送他過去,然後林瑾瑜和許釗雙雙孫子一樣聆聽林燁的教導,張信禮則在一邊背單詞,等他們練完了再送林瑾瑜回學校,然後自己坐地鐵回去。

他本沒有必要這樣做,來回折騰怪麻煩的,但無論晴天還是小雨,張信禮都從不缺席。

林瑾瑜也沒矯情推辭,他們心照不宣地花盡可能多的時間待在一起。

已經到了磨合奏的階段,事情卻並不如想象中那麽簡單,一般人眼裏的練琴是:優雅、端莊、高貴地演奏一首優美的樂曲,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既逼格高,又優雅無比……然而實際上的練琴是:枯燥的音階、練習曲,錯來錯去的樂句和逐漸暴躁的手。

林瑾瑜和許釗就是這樣,他們第一次排練堪稱慘不忍睹,節奏不統一、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倆人經常在換曲子的節骨眼上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都等著對方先開始。

“你倆就像被惡媒婆強行拉過來相親的仇家,”林燁手裏拿著個紙卷,兼作打拍子的指揮棒和打人的教鞭,往他倆腦袋上分別棒了一下:“榆木腦袋,服了。”

林瑾瑜他們蹭的林燁的琴卡,琴房裏總共就這麽點地,老大一架鋼琴占據了大半位置,張信禮捧著單詞本站在窗前,自己背自己的,因為稀裏嘩啦的音樂聲吵人,他不得不捂著一只耳朵。

林燁覺得好笑,是他不太懂“直男”這種生物嗎?吵得要死還非要來這裏背單詞,就像青春期小男生非要頂著大太陽站在喜歡的女生樓下,等她一起上學。

“你,”林燁指指許釗:“雖然是串燒,可不同的曲目也要有感情起伏,開頭那麽舒緩、寧靜的一首鄉村民謠,你能給彈得上馬殺敵似的,”隨後又指了指林瑾瑜:“你倒好了,正好相反,該激昂的沒看見激昂,名偵探柯南給你拉成名活佛柯南,要加個木魚念經麽?”

林瑾瑜腦子裏開始自動播放佛教音樂:“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哎呀回去練不就行了,好了沒啊,”許釗一門心思想趕緊結束回去玩:“好了能不能回去了。”

“好你個腦袋,”林燁道:“讓你們找個鋼琴找到沒有啊?這還有一個月就要上了。”

“沒啊,”許釗回答:“我們班沒學鋼琴的。”

“又不需要特別特別厲害,”林燁說:“基本就是個伴奏,車爾尼練差不多就行了。”

我的媽呀這說得簡單,林瑾瑜吐血,有氣無力道:“沒有,殺了我吧。”

林燁對他們道:“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

張信禮一直站在窗邊,雖然在背單詞,但林燁幾人的對話他多少聽進去了點……雖然大部分聽不懂,什麽車爾尼、波利尼、帕格尼尼,尼來尼去的。

許釗練了半個多小時有點不耐煩了:“行了吧,我尿急,廁所在哪兒啊?”

林燁說:“懶人屎尿多,出門左轉對面,別走錯進女廁所。”

許釗往門外探頭探腦:“哪兒啊……沒看見。”

林燁翻了個白眼,用一種指點傻子的語氣說:“算了,我帶你去吧,省得進了女廁所被打出來。”說完起身,示意他一起出去。

林瑾瑜也有點憋,他把琴放下,道:“哎,等我一會兒,我也去。”

三人開了門,推推搡搡互懟著出去了,原本鬧哄哄的琴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張信禮慢慢放下書來,往門口看了一眼,林瑾瑜他們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裏,漸漸遠去了。

他看著那架泛著漂亮黑漆的鋼琴,在原地躊躇了許久,終於忍不住慢慢走過去,伸出手在潔白的琴鍵上輕輕摸了摸。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看切實地看見一架真的鋼琴,雖然這既不是施坦威,也不是寧多夫,更不是什麽出自名家的某某古琴,而就只是一架普通的、供學生練習的國貨中端琴而已,可張信禮的觸摸仍然是新奇且帶著敬畏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