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諾言(第3/4頁)

周圍正在聽或者已經聽過的人放下錄像的手機,紛紛鼓起掌來,林瑾瑜站在掌聲的包圍圈裏,茫然地看著人群。

他好像終於得到了什麽,可又好像懷抱著虛無。

林瑾瑜慢慢放下那把價值八萬塊的琴,他靜默地站在原地,忽然無聲地哭了起來。

林燁上前輕輕擁抱他:“你做得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他低聲說:“林瑾瑜,無論最後能不能得到想要的愛情,你都要學著勇敢,學著像這樣在所有人面前展露你真實的樣子。”

……

無論對於林燁還是林瑾瑜,又或者每一個在操場上聽過他拉琴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特別的夜晚。

他回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離熄燈只剩二十分鐘,校園裏漆黑一片,路上一個學生也沒有。

林瑾瑜拉了很久的琴,又剛哭過,整個人從內到外都很累。他甚至連牙都懶得刷了,只想趕緊回宿舍,往床上一趟,怎樣都好,睡個痛快。

他背著自己的琴,走到宿舍樓下,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宿舍樓前昏黃的照明燈泡下坐著個人,他的脊背寬闊,發茬在燈光下泛著一層暖黃色。

林瑾瑜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完全停住了。他說:“你……”

張信禮坐在台階上,聽見聲音擡起頭來,道:“我來找你……但是你不在。”

他的眼神很不尋常,陰沉而透著股戾氣,手裏拿著一疊不知是什麽的紙。

張信禮好像已經保持了這個姿勢很久,紙張被他捏著的部分發皺,泛著點濕意。

林瑾瑜走過去,目光掃過那疊紙,忽然什麽都明白了……那是一疊需要蓋章的轉學材料。

轉學需要時間準備材料和聯系學校,他爸爸的動作太快了,林瑾瑜原本以為林懷南起碼要到放假才會告訴張信禮的。

張信禮看著他,問:“你去哪兒了?”

那聲音很冷,林瑾瑜說:“去……練琴。”

和誰一起不言而喻,張信禮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什麽也沒說,站起來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林瑾瑜拉住他的手腕,問:“你去哪兒?”

“回去,”張信禮說:“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要轉學了。”

但是現在不必說了,林瑾瑜看到材料的那一刻,什麽就都明白了。

盡管林瑾瑜早就已經知道了,可心裏還是驀然刺痛了一下……他爸爸有一萬種正當理由讓張信禮重新轉學回去。

這個點已經很晚了,地鐵、公交早都停了,張信禮拜托別人送他來的可能性不大,只可能是搭地鐵來的……天知道他到底在樓下台階上坐了多久。

張信禮道:“松開,我回去了。”

林瑾瑜沒松,他們待在一起的日子,過一天就少一天了。

張信禮眉頭緊蹙,轉過臉看他,林瑾瑜望著他,說:“……別走。”

這種有點小言的台詞讓張信禮有些意外,林瑾瑜在言語上一貫張牙舞爪,認個錯都別別扭扭的,從沒見過他這麽……乖覺。

林瑾瑜拽著他,低聲重復了一遍:“別走……好麽。”

張信禮不動了。

林瑾瑜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牽著他開門上樓又回寢室的,大概是太想念了,想念又難過,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和張信禮一起躺在了那張狹窄的單人床上。

蚊帳雪白而幹凈,宿舍那種單人床逼仄不堪,張信禮從爬樓開始就沒再說一句話,這會兒面朝墻,背對著他躺著,那摞等待蓋章的轉學材料被壓在枕頭下,像一塊炭火。

他們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再這樣蓋著同一張被子入睡了。

林瑾瑜仰面躺了一會兒,轉身面朝著張信禮,張信禮沒動,但林瑾瑜知道他沒睡著。

他看著張信禮露在外面的一只手,那只手無意識地捏成拳頭,手臂上的刀疤清晰可見。

“我就是去練琴了,”林瑾瑜也不管他想不想聽,用只有張信禮能聽見的聲音說:“我不喜歡林燁,只是想在匯演那天拉給你聽。”

那邊沉默著,過了許久,張信禮才說:“嗯。”

林瑾瑜輕輕靠過去,慢慢把額頭抵在他背上,抓著張信禮後背的衣服,忽然輕聲問:“哥,你能……抱我一下嗎。”

那與其說是個征求同意的問句,不如說是個有點卑微的懇求……張信禮靜了片刻,然後真的轉過身來,伸出臂膀從他背後穿過,抱住了他。

林瑾瑜被他抱著,同樣伸手抱著他脖子,張信禮閉著眼,臉貼在他脖頸間,林瑾瑜可以感覺到他在微微地顫抖。

“我要回去了……”他聽見張信禮喃喃地說:“重新開始,不會再回來了。”

上海與四川的高考制度有諸多不同,林瑾瑜對此不甚清楚,張信禮卻非常清楚地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那意味著從來沒學過的課要重新開始、數學英語題型的大變樣、體考項目和分值的變化……那意味著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