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獨處(2)

高武幾個敬完酒,心滿意足地走了。

走之前他取下了脖子上紅黃黑三色的羊頭項鏈,掛到林瑾瑜脖子上,對他說:“我妹妹的事情是我欠你,你以後,到涼山有什麽事情找我,我能做的,都給你做。”

林瑾瑜其實也想不到有什麽事情是要高武幫他做的,只嗯嗯嗯地應付了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會回去上學嗎?”

高武道:“不會,我又不會讀書,也沒精力讀書,小叔也希望我多在家幫忙,等畢業出去打工補貼家裏。”

“……”也許各人真的有各人的人生軌跡,林瑾瑜自知自己沒有能力改變別人的人生,只看著他,說:“那你能送你妹妹去讀書嗎?”

高武回答:“我會盡力的。”

這句話已經是高武所能保證的極限了,這裏太多人能做的只是力所能及地活著。林瑾瑜得了這句話,沒再說什麽,只點了點頭。

他們黑瘦的背影一個個隱沒在夜色裏,最後終於什麽也看不見了。

林瑾瑜轉過身,對張信禮道:“走吧。”

酒這個東西,喝的時候倒是爽了,面子也有了,可喝完之後人就沒那麽瀟灑了。

黃酒入口甜上頭慢,林瑾瑜本來先前就有點微醺了,這會兒又跟高武四個每人喝了一輪,抽身往回走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麽,一直到進了家門,坐上床邊邊……他感覺有點累了,便叫張信禮先去洗,盤算著自己坐著休息個十分鐘左右再去洗臉睡覺……誰想這一休息酒勁慢慢就上來了。

他腦子開始發昏,覺得困,想睡覺。

張爸和張媽又不在家,大概在外頭聚得開心了,跟哪個老朋友在喝酒擺龍門陣(四川方言裏的聊天),張信禮估摸著他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回來,便把別的都收拾了,狗也栓了,沒熄屋前廊下那盞暖黃色的鎢絲燈,給他們留了門。

他把洗過的水倒了,搭著毛巾走進房來想叫林瑾瑜出去洗漱的時候,發現這家夥膝蓋以下搭在床邊緣,上半身躺在床上,已經快要睡著了。

今天天熱,白天就曬得出了一身汗,晚上圍著火坐也涼快不到哪裏去,張信禮站在床邊,俯身下去拍林瑾瑜,叫他:“瑾瑜,起來洗臉,洗完換件衣服再睡。”

林瑾瑜哼哼了兩聲,連眼睛都沒睜。

張信禮再次叫他:“瑾瑜。”

這次林瑾瑜可算給面子地微微睜了睜眼,可也就是這樣了,他睜著不太清醒的眼睛看了看張信禮,非常不滿地說了一句:“別喊我……我困。”說完又闔上眼睛睡了。

他臉比剛進屋那會兒更紅,因為忽然被打擾了,睫毛不舒服地微微抖動著。

喝醉酒的人一旦想睡,多半是打雷也叫不醒了。張信禮又喊了他幾聲,還是叫不起,他沒辦法,只能隨林瑾瑜去。

雖然這裏海拔高,但夏夜裏蚊子還是不少。張信禮去栓了窗戶、拉滅了燈,又折返回來幫林瑾瑜脫了鞋,把他半抱起來,抱到床中間一點的地方讓他躺好,自己轉到另一邊去上了床。

林瑾瑜睡覺不老實,他在睡夢裏不舒服地動了動,滾了幾下,滾到床邊緣,眼看就要滾掉下去的那一刻,他感覺到有人從背後貼了上來,手從他腰側穿過,從背後抱住了他。

張信禮在他背後說:“你別到處滾,待會兒掉下去了。”

林瑾瑜這會兒根本沒法系統地接收外界的信息,他腰本來就敏感,這會兒被人半實半虛地抱著覺得癢癢的十分不舒服,於是三不五時地反復動。

張信禮怕他左挪右挪挪掉下去,只得從背後抱著他,盡量把他往自己這個方向拖,讓他睡到床中間來。

林瑾瑜是個男生,力氣並不小,亂掙紮起來也不是他輕描淡寫就能制住的,張信禮為了把他挪到床中間,不得不箍著他的腰使力氣,迫使他瘦削的脊背貼著自己的胸口,不能再隨意亂挪動。

林瑾瑜抓著他橫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腕,不滿地喊道:“別抓著我……癢。”

張信禮在他耳邊說:“我不抓著你……但你別到處亂動。”

林瑾瑜皺著眉頭哼哼唧唧,張信禮便試著微微松開手,但沒完全放開他。

少了腰上這條“安全帶”,林瑾瑜安分了片刻,開始無拘無束地滾動。

他“嚓”一下轉過來,把張信禮嚇了一跳,兩人幾乎額頭蹭著下巴。

張信禮往後讓了讓,林瑾瑜又貼過來,主動伸手抱著他。

張信禮問:“你幹嘛?”

林瑾瑜不答話,就安安靜靜抱著他。他在家的時候睡覺就喜歡抱著被子,張信禮一試圖往後躲他就貼過來,越躲越貼,腿也跨過一只來不由分說夾著他。

夏季的尾聲,氣溫同樣炎熱,兩人又都喝了不少酒,本來就有點熱,這會兒貼在一起就更熱。張信禮在這樣親密的接觸中很快微微出了點汗,林瑾瑜貼著他的胸口,能聞見那股他熟悉的、充滿男生荷爾蒙的汗味和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