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逃避(第2/2頁)

在這種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意義的聊天之中,他慢慢輕松起來,幾十分鐘之前那些令人難過的、不愉快的情緒好像自己悄悄躲了起來,不再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

他就這麽坐在路邊不知名的一塊石頭上,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飛起,沿著網線跟他遠隔千裏的死黨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不著調的天……時間從他的指尖下一點一點地無聲流逝。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林瑾瑜才猛地從網絡世界驚醒過來。

他看久了亮度高的屏幕,有點夜盲,過了十幾秒才辨認出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張文斌勾著腰,被他的猛擡頭嚇了一跳,半晌,才道:“林……林瑾瑜?”

“啊……是我。”林瑾瑜跟他就見過一次,彼此之間不太熟,只答了這一句。

“你在這兒啊,”張文斌說:“你哥在找你呢。”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林瑾瑜本來轉好的心情又低落起來:“哦,”他說:“知道了。”

張文斌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他的臉龐籠罩在漆黑的夜色裏,看不大清表情:“你……”他說:“你快回家吧。”

“回什麽家……”林瑾瑜說:“我不是你們這兒的人,我家在上海。”

“你哥真在找你。”

“張信禮不是我哥,”林瑾瑜說:“你們都誤會了,我跟他其實根本就不認識,只是我爸跟他爸認識而已。”

張文斌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我……我能坐嗎?”

“請便,這地兒又不是我承包的。”林瑾瑜挪了挪,給張文斌騰出個空,兩人挨著,一人坐在大青石的一邊。

張文斌摸出煙來,遞給林瑾瑜一根,問:“抽煙麽?”

“……”林瑾瑜說:“不抽,謝謝。”

張文斌於是收了回去,自己點了一根,道:“瑾瑜……我能這麽叫你不?”

“隨便。”

張文斌道:“你真的那麽看不慣張信禮嗎?吵架了就往外跑。”

“不是我看不慣他,是他看不慣我。”林瑾瑜說:“互相看不慣。”

“是嗎,我跟木色他們都沒看出來哦。”張文斌扭頭看著林瑾瑜:“其實說句不怕你笑話的話,他一直是同輩人裏面我最佩服的一個……”

是嗎……有什麽好佩服的,林瑾瑜默默道。

“……也許在你看來他沒啥了不起的地方……是,他確實沒啥了不起的地方,但是……”張文斌用他的臟手撓了撓頭,似乎想斟酌出最合適、得體的措辭去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們這地方窮,大多數人十七八了還在念義務教育,你看過我們學校嗎?”張文斌遙遙指向遠方,道:“就在那邊的山腳下,靠愛心捐款建的一所中學,全校十個老師都沒有,語文、歷史和地理都一個老師教,我們能讀書的都在那裏念書……”他笑了兩聲:“唉,我們既沒有錢也沒有能力考出去,只有張信禮不同,他是極少數考上了市裏高中的人。”

林瑾瑜從小到大就是念重點上來的,身邊的同學們也大多通過正考或者“擇校費”的方式擠進了重點中學,他對於“市重點”有多麽難進只有一個非常模糊的概念。

“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張文斌抽著煙:“很仗義,我們這些人平時都受過他很多照顧。”

林瑾瑜想到下雨那天張信禮遞給陳茴的傘,想到他給自己做的飯、幫他和拉龍打的架,他想:這倒是真的,不管出於什麽動機,總之看得出來張信禮是一個很照顧周圍人的人。

“我覺得你可能對他有什麽誤會,”張文斌謹慎地開口試圖勸他:“他以前是很兇,但不是壞人……也……也是一個很適合當朋友的人。”

林瑾瑜想起張信禮拿碎玻璃剌人的血腥場面,耳朵小小地豎了起來:“有……有多兇?”

“就……是挺小的時候的事了,”張文斌說:“很兇很兇的那種,比他大的小孩都不敢欺負他,沒人惹,後來他出去讀書了,高武那家夥才冒的頭,整天找拉龍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