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眾拆穿

陸珣皺起眉,直到程東旭找過來,用胳膊肘懟他的肩膀。

“看什麽呢?”程東旭往陸珣眼神的方向望去,門外有幾個學生奔跑如風,趕著進學校,但沒什麽特別。

陸珣回神,迅速收回目光。

“沒什麽。你結過賬了?”

“結過了。”程東旭舉著簽子狠狠咬下一口烤腸,以示所有權。

“你出去等我。”

“幹嘛啊?”程東旭莫名其妙,“大熱天的讓我出去等?”

“別問了,你先出去。”陸珣推他的後背。

程東旭嗷嗷叫著,轉了轉眼珠:“草,你小子不會要買套吧?”

“滾!”陸珣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結賬。”陸珣拿著可樂走到收銀台。

收銀的張姨正哢嚓哢嚓嗑著瓜子看電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價格。

“三塊。”

陸珣掏出三枚硬幣,叮呤咣啷地拍在櫃台玻璃上,拿起可樂。

指尖冰得駭人,但不全然是可樂的功勞。他抿緊唇,扯了一把書包帶,深吸一口氣。

“剛剛……我朋友拿了一根棒棒糖,我一起付。”

張姨將目光從電視屏幕上移到陸珣的臉上,由狐疑漸變為審視,陸珣垂下眼睫,額角每一個毛孔都在沁出汗水,他感覺自己已經被一把無形的刀捅了對穿。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張姨開口。

“一塊。”

陸珣這才呼出一口氣,扔下一枚硬幣,倉皇逃出小賣部。

程東旭嘴裏含著叉烤腸的簽子正在百無聊賴踢路邊的石子,一看到他走出來,立刻吐掉,湊到陸珣身邊壓低聲音問:“套呢?”

陸珣剛重獲新生,沒好氣地罵:“去你媽的套!”

那天一放學,陸珣就把文具書本一股腦掃進書包悶頭往家跑。

自詡閱片無數的程東旭以為他趕著去付諸實踐,拉著他說了一堆注意事項。但陸珣跑得太快,一開始還跟得上,後來程東旭實在追不及,只得停在路邊喘粗氣,像是一只落敗的公雞。

陸珣懶得理他,大汗淋漓地打開家門,父母沒下班,陸荷陽也還沒到家。他去擰陸荷陽的房門,門鎖著。

他想了想,從自己的臥室陽台爬過去,翻進了陸荷陽的房間。

桌面上雜亂地堆砌著不少書和習題簿,一側的矮櫃上放一盞金魚缸,一條肥胖的紅色龍晴在裏面搖尾浮沉。其余幾乎沒什麽刻有陸荷陽生活痕跡的東西,床單還是陸秉文夫婦慣用的深藍色,連之前陸珣和陸秉文夫婦的合影都還擺在書架上,那時候他舉著獎杯,剛贏得校園杯足球賽冠軍。照片裏嚴父慈母和優秀的兒子,完美的一家三口,每個人都笑得親密無間,毫無裂隙。可現在看來,只覺得諷刺。

他拉開書桌下面的抽屜,琳瑯滿目的雜物裏嵌著一個背扣著的相框。

口香糖、整盒訂書釘、冰箱貼、筆和橡皮……幾乎全是便宜的小物件,全新,包裝和標價都沒有撕掉。

是慣犯。

陸珣胸腔堵得死死的,一瞬間引起反胃的生理反應。

然後他翻開那個倒扣的相框。

它原本擺在書桌上。是陸秉文夫婦特意找出來的,陸荷陽五歲之前和他們的近乎褪色的合影。那時候陸荷陽像一個小南瓜一樣蹲在明黃色的花叢裏,胖嘟嘟的,白皙又漂亮,眼睛月牙般彎起來,身後是陸秉文夫婦的笑臉。

相比陸珣的那張照片,陸荷陽更不想看見的,竟然是這一張。

就在這時,陸珣聽見,門鎖響了。

他將相框重新倒扣回去。

陸荷陽推開房門,照例放下書包,他脫下校服外套,然後拉開抽屜,將口袋裏那根草莓味棒棒糖扔到裏面。

又一次得手,沒有人發現他。

這件事已經開始由原本的刺激,變得平淡。沒有人因此關注他,哪怕是小賣部的張姨,都不曾多分給他一眼。

他切切實實活了十七年,卻好像無聲無息。在他的成長裏,沒有人認為他是重要的,如果生父母珍惜他,他就不會被拐走,如果養父母珍惜他,他就不會被迫做那種討好養父的肮臟的事……

當然同樣的,如果張姨珍惜她的商品,他也不會輕而易舉地得到它們。

就在這時,他聽見旁邊的房間裏傳來咚的一聲,像是什麽重物落地。

一般這個時候就他一個人在家,陸珣多半還在外面鬼混。他有些奇怪,拉開了房門。

陸珣恰好也打開房門,校服還沒換下來,手裏端著水杯。

“你今天這麽早?”陸荷陽問,他發現陸珣有一點喘。

陸珣走到廚房去接水:“有點不舒服,就早回來了。”

“不換衣服?”陸荷陽指指他汗濕的短袖,衣領邊緣被洇濕成深色,垮向一側,露出半邊棱角分明的鎖骨。

陸珣喝了一口水,揚起脖頸,吊起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