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豎子鬧盛典(二)

吉日選在六月十五,在十一二日上,已有些許小門小派奉上賀禮,到十四日,連同點蒼閣、峨眉山幾個百年名門也差遣了弟子前來慶賀。

十五日清晨,伏清豐余黛嵐二人早早著了正裝,錦衣銀袖墜玉腰帶,一個個君子謙謙下山迎客,十八洞主則引領來客遊覽武陵勝景。桃源津一時群仙雲集,霞光蒸繞,直看得幾個凡間上來的大師傅拖著下巴、兩股戰戰。

岑蹊河此時正坐在出雲堂外間,對著半垂的珠簾焦頭爛額:“謝秋石,既然師尊下界指認了你,那我也不便再有異議,只是你既然要做我武陵掌門,便不得如此任性妄為,至少我武陵的入門功法……”

“報——”兩個小童忽叩門急道,“岑峰主,謝掌門,迦葉寺妙印方丈、天玄宗黃宗主攜弟子到了!”

岑蹊河一愣:“誰?”

珠簾後也隱隱傳來一聲:“小岑,這是什麽人?”

小童忙道:“回峰主,迦葉寺方丈與天玄宗宗主都親自來了,伏峰主說,謝掌門還是親自去見上一見的好!”

岑蹊河驚問:“這兩位怎麽會親自來了?”

“只說是想見見武陵新任掌門。”小童遲疑道,“莫不是聽到了風聲,想來‘試劍代禮’。”

“……知道了,你下去罷。”岑蹊河揮退小童,深吸一口氣,關上門後方對著珠簾喝問,“聽到沒謝秋石?練得怎麽樣了?”

“瞧把你急的。”簾後一聲笑,一只素白的手掌撩開碎珠,謝秋石含笑轉出,張開手臂,兩個隨侍替他穿上外袍,繼而矮了身替他打理下擺。

武陵掌門一向喜好素色,所著禮袍也向來是素衣白裳,謝秋石這場典禮辦得急切,未來得及趕制新衣,只將當年薛靈鏡舊衣改了改,內衫換了大紅錦緞,邊角滾了紅金彩,外袍上繡朱雀戲水,銀紅間雜,頭頂紅翡冠,腳踩絳朱靴,腰間懸一柄鎏金折扇,添之他皮膚白皙,面容秀美,一時瞧起來不像個大宗掌門,倒像是世家紈絝。

饒是岑蹊河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繼而問:“書看的怎麽樣了?”

謝秋石盯著手中那卷“折花十九著”,單手翻過一頁,連連點頭:“看著呢,簡單得很,瞧一眼便能學會——方才那小童說的‘試劍代禮’是怎麽回事?迦葉寺天玄宗又是什麽東西?”

“晉河以北多佛修,尤以迦葉寺為尊,傳聞妙印禪師之青蓮真目,可破一切謊言,辨天下邪祟。”岑蹊河耐心道,“至於天玄宗,‘東有桃源津,西有天玄府’,天玄宗與我們武陵均是武陵燕仙君一脈,雖專攻不同,但觸類旁通、同氣連枝,凡遇上典禮慶賀,可互不送禮,交流劍道以代之,是為‘以劍代禮’。”

謝秋石點了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仍是全神貫注看著手中書卷:“那便是要打上一架唄,得了,他們都打不過你爺爺我。”

岑蹊河皺眉:“知道你有幾下子,可你既然做了我武陵掌門,就應當用我武陵功夫對敵,難不成你想對著德高望重的妙印方丈也來兩下撩陰腿?專攻下三路?鉆空子踢他屁股?”

謝秋石給他逗得噗嗤一笑,折起的書卷露出一角,岑蹊河眼尖,猛伸手把這本“折花十九著”搶過來,翻開一看,氣得漲紅了一張臉——這哪裏是什麽“折花十九著”,封皮裏包著的端的是一部“龍陽十八式”。

謝秋石驚呼一聲,忙舉起雙手,高喊:“刀下留人!岑峰主!”

岑蹊河:“……”

他一刻鐘僵著沒動,許久才深吸一口氣:“出來,跟我去接見兩位掌門。”袖下手掌捏的死緊,指尖差點沒掐進肉裏。

“不急。”謝秋石卻道,說著把龍陽十八式翻到最後,“你看看這個。”

岑蹊河閉緊雙眼,惡狠狠道了聲:“拿開!”

“誒喲,我錯啦!”謝秋石笑嘻嘻地從書卷最後抽出一張信箋,在岑蹊河眼前揚了揚,“我在後山的叫花子兄弟們給我送來這個。”

岑蹊河這才接過,匆匆掃了眼,道:“蒼山派也來了?你請來的?”

“怎麽可能。”謝秋石晃了晃手指,“食錦蟲陰魄還滿武陵飄蕩,我怎麽會真請這麽群人過來?”

岑蹊河皺眉:“那他們不請自來是想做什麽?”

“我想端了他們,恐怕他們也想端了我們。”謝秋石在書案前坐下,笑道,“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大辦典禮?”

岑蹊河一怔:“你想引蛇出洞?”

謝秋石趴在桌上“哼哼”兩聲:“來暗的不如來明的,讓他們自以為掌握了主動權,也不壞。”說著附在岑蹊河耳邊輕聲道了幾句。

岑蹊河訝然:“你要一個人對付他們?”

“這不還有你和清豐麽。”謝秋石微微一笑,“照辦吧。我去會會妙印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