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棺槨

蒼瑯北域外。

金色王蓮炸開的一霎,仙門百家子弟被轟了個措手不及。看不見的威壓如海泄千裏,將所有人震到百丈之外。

離得近的那些人,刀劍法器四分五裂,廢在當場。

“咳咳,咳……門主。”一個小弟子從雪裏掙紮出來。他摁著心口,想用劍撐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手裏只剩一個劍柄。

“門主,我的劍……”

對於一些仙門弟子而言,劍比命重。尤其是劍修大宗,封家。

這小弟子就是封家門徒。

“扔了,回去重鑄。”封居燕卻沒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百丈外,秀眉緊蹙。

作為門主,她自然不會像小弟子一樣狼狽滾地。而是手握長劍立於身前,擋下大半威壓。

她站得筆直,指縫卻有血滲出來,洇進劍紋。

小弟子看到血色,心下一驚。

他剛入門,所知甚少。這是他頭一回見到門主流血:“門主,這金影究竟是何物,怎會如此厲害?”

“應當是本命王蓮。”封居燕輕聲說。

“本命王蓮?!”

小弟子們滿臉驚疑。

傳說,本命王蓮是天宿上仙所獨有的。因為他執掌刑與赦,一手死一手生,所以有兩大命招——

一是招下俱亡魂,一是招下萬物生。

本命王蓮就是前者。

“我們只有耳聞,卻從未見識過。”

“誰親眼見識過?見識過的都死了。”封居燕說。

更何況那是命招。

命招最初的本意就是指以命換招,那是要燒盡靈神的。即便是天宿上仙,損耗也極大,輕易根本不會用。

它上一次出現是二十五年前。

那天太因山崩,仙都盡毀,三千靈台砸落下來,大半沉入無端海底。

有人說,那天的太因山巔,在距離仙都最近的地方,曾有王蓮金影照下來。

那之後,魔頭烏行雪就被釘進了蒼瑯北域。

從此,也再無仙都。

仙都殞歿,人間自然就亂了,禍患橫行。

只有那些宗門聚集、仙廟神像林立之地,才能勉強保一方平安。

自那日起,仙門百家改號為“天殊”。

***

“門主?”小弟子遲疑道:“那這本命王蓮為何又現世了?天宿上仙不是已經……歿了麽?”

“蒼瑯北域畢竟是他所掌執的地方,還有些殘余靈神吧,至於為何突現本命王蓮。”封居燕話音驟然一頓,“難道——”

難道那魔頭真的還活著?

不僅活著,甚至是要離開這裏,所以才會激出殘招?

“二十五年了,天鎖之下整整囚了二十五年啊。我以為那魔頭即便活著,也只剩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誰不是呢?

仙門百家幾乎都是這個想法。

他們不覺得會有惡戰,所以帶來的大多是年輕弟子,余下的依然留守本家,時刻防著照夜城那群邪祟。

如此看來,是他們冒失了。

“依我看,得再召些人來。”有人提議。

“這……是不是太過嚴陣以待了?”

“不會,那可是能血洗仙都的烏行雪。”

***

在仙門百家共商大事的時候,能血洗仙都的烏行雪正在迷路。

那個手扶巨劍的人,只短暫出現了一瞬。

消失的時候,那朵巨大的金色王蓮忽然包裹住烏行雪,猛拽向下。

當時,烏行雪心想:不好,要露餡了。

眾目睽睽之下狼狽落水,這邪魔算是裝到頭了。

剛自嘲完,他就聽見了手下更狼狽的驚叫。

烏行雪:“……”

烏行雪:“?”

意料之中的落水並沒有發生。

那寒潭仿佛是虛的,他一滴水都沒有沾,卻一直在極速下落。

冰冷的風從身邊呼嘯而過,手下的驚呼也不曾停。

他隱約聽見有人在叫:“這是什麽鬼地方?”

另一個更模糊的聲音說:“蒼瑯北域向下也有三十三層,對應著向上的太因白塔。”

還有人說:“最底下那層,藏著東西。”

***

落地時,烏行雪感覺周身釘著鎖鏈的地方被狠狠扯了一把。

心口、腰骨、手腕和腳踝一陣劇痛,痛得他五感盡失。他甚至判斷不了自己是如何落的地,狼狽不狼狽。

不過萬幸,當他五感逐漸恢復時,他感覺自己是站著的。

那朵包裹著他的金色王蓮應當不在了,因為他聞不到那股帶著風雪味的劍氣了。

他一邊緩著疼痛,一邊心想真稀奇。

鵲都的王公顯貴們哪個不是錦衣玉食養大的?金貴得很。受點小傷,滿府上下都跟著忙,哄著供著上藥塗膏。

他過慣了那種日子,自認忍不了痛。

可剛剛痛得剜心,他居然一聲沒吭,咽下了所有反應,就因為有那幾個手下在。

我上輩子欠了你們不少吧。

烏行雪心道。

於是,當那幾個手下踉蹌落地,就看見自家城主慢慢睜開眼,目光掃過他們幾個,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