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頭(第2/3頁)

全是人臂啊……

而他就站在枯樹隨時會斷的枝幹上,赤著腳沒有支點。

……

還有風吹他。

還晃。

還滿手血。

天知道那一瞬,他有多想罵人。

詩書話本裏的人闔了眼都是“忽夢少年事”,到他這就來了出“鬼上身”。

噢,錯了。

是他上鬼的身。

托岸邊那幾位碎嘴子的福,他尚未來得及說錯話,就弄明白了最要緊的幾點——

這鬼地方叫蒼瑯北域,是專囚魔頭的的地方。

他就是那個被鎖的魔頭。

岸邊那幾位似乎是他曾經的手下,其中一位闖進來的時候,手裏還拖著半截血淋淋的屍首,面無表情地踢進水裏。

可見沒一個善類。

被這樣的人圍著,他能說“我不是原主”嗎?

說了,那幾個誠惶誠恐的手下怕是要當場變臉,把他也撕成兩截,扔進這滿潭死水裏。

所以他只好一邊洗著手上的血,一邊斟酌著套他們的話。

結果套了大半天,就套出“城主我錯了”,“城主我閉嘴”以及“啐”。

要了命了。

***

他心裏正盤算著,忽然聽聞一陣嘈雜聲。

隔著厚鐵似的山壁有些難辨,但乍一聽,只覺得有無數人包圍在外,祭出了刀劍。

當中還夾雜著人言,隱約能聽見“還等什麽”“那魔頭”之類的字眼。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鏘然震響。碎裂的玄鐵黑石紛紛滾落,陰沉無邊的寒潭地動般劇烈一顛——

顛得烏行雪一把扶住最近的樹枝。

“……”

岸邊那幾個手下正在聆聽山壁外的動靜,眉心緊蹙,面色難看。

“聽著不妙。”

“仙門百家估摸著都來了。”

“來是必然要來的,他們不是一貫把這蒼瑯北域當命麽。”

“那話怎麽說來著,世上最後一個能震懾邪魔穢物的地方,可不得當命麽。”

“哈,那又怎麽樣呢,還不是到了盡數。”

轟隆!

又是一聲,山壁依然猶如鐵鑄,但震顫卻越來越厲害。

“不行,照這架勢,他們很快就要進來了!城主,咱們——”手下們轉回頭來,話音一頓。

就見烏行雪垂著眸,手指間抓著一截新斷的枯枝。

手下:“?”

“咱們什麽,繼續說。”烏行雪似乎只是折來把玩,看了兩眼便失了興味,隨手丟進水裏。

手下們盯著那根靜靜浮在水面的枯枝,表情都有些忌憚。

畢竟世人皆知,一切經過這大魔頭之手的東西,即便只是一滴水,都值得懼怕。

“咱們……”手下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目光依然忍不住朝樹枝那兒瞥,“咱們得趕緊離開這裏。”

“沒錯,城主。蒼瑯北域這兩日突現異象,世人傳言說是到盡數了。仙門百家怕這地方塌毀,自然是坐不住的,馬不停蹄全都來了。”

一半是想竭力挽救。

一半是害怕裏面鎖著的魔頭還沒死透。

這種情形下,兩方若是碰上,真就是一場硬仗。手下幾人想想便頭疼。

他們正要催促,就聽烏行雪又開口了:“所以你們這麽惶急慌忙的,打不過?”

手下:“……”

那必不能點頭。

“城主,外面那些仙門子弟其實根本不值一提。”最年長的那位說。

他身邊的人沉默兩秒,轉頭盯向他:“?”

“倒是這蒼瑯北域本身。”他四下掃了一眼,“都說這裏連日有異象,是供養的靈氣盡了。話應當沒錯,否則單憑咱們也進不來這裏。只是這地方,當年畢竟是由那位……那位天宿上仙管著的。”

“天宿上仙”那幾個字他說得飛快又含糊,但還是被身邊人拱了一肘子。

“他都跟仙都一塊兒殞歿了,你非要在城主面前提?!”他們借著水岸茫遠,偷偷瞄了烏行雪一眼,嗓音壓得幾不可聞。

“……”

烏行雪心說又來了,又是這副臉色煞白卻心照不宣的樣子。

那位天宿上仙跟我,不,跟我這原身是有什麽秘聞麽?這麽瞄著我。

烏行雪很想讓那手下繼續提一提,以便弄明白原委。

但礙於身份,又只能作罷。

他也不是那個被囚鎖於此的原主,給不了其他反應。只能聽著那個陌生名號,靜默著,無動於衷。

手下又朝他瞄了一眼:“總、總之,雖然那位早就歿了,但這鬼地方說不定有他殘留的後招,被絆住就不好了。”

“也是。”

“所以城主啊,咱們趕緊走吧!”

他們語氣焦灼懇切,近乎苦口婆心。

他們城主也覺得很有道理,可以點頭應許。

但城主這會兒有個更為迫切的難題。

試問,他要如何在無損魔頭身份的前提下,讓人把他從這樹杈子上弄下去?

烏行雪朝腳下深潭看了一眼,又看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