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那瞬間, 渾身的力氣都被剝奪了,好似這段時間都是一股氣在強撐著他正常地生活,現在氣沒了, 他成了軟腳蝦,被人抱在懷裏半天反應不過來。

霍佑青疲憊地眨眨眼,“松開我。”

仇問斐聞言習慣性地要松手,但不知為何,他咬了一下牙,又重新抱緊,甚至叫起原來在大學時的稱呼,“佑青, 我有話想跟你說。”

怕被人拒絕, 他語速很快, 卻又帶著結巴, “我之前做的事都非我本意, 真的!那個戴沅……他很奇怪, 那段時間我就像昏了頭, 他說什麽我、我信什麽, 我懷疑他……對我催眠了。”

說到這裏,他眼裏閃過痛意,“我的人生全被戴沅毀了!”

又一個受害者嗎?

霍佑青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 他沒把仇問斐說的事當真,如果催眠可以把愛恨混淆,那戴亦莘肯定第一個就要來催眠他。

“松手。”他漠然地說。

仇問斐眉心還攏著,他張嘴想再說些什麽, 可被打斷。霍佑青意興闌珊,儼然不想聽他多廢話, “不管你今天是過來道歉也好,其他也罷,我都沒興趣,現在請你松手。”

這樣冷漠的態度刺痛了仇問斐的心,他今天是意外看到霍佑青,一時心情激蕩,便不管不顧上前還將人摟進懷裏。他想不管霍佑青打他也好,罵他也好,都是他的錯,他都認。

是他鬼迷心竅,莫名其妙因為那個叫戴沅的人欺負霍佑青。

但此時此刻,他看著霍佑青冰冷的雙眸,腦海裏浮出一段像是他的記憶,又不似他的記憶。

充斥臭味的實驗樓衛生間,他對著剛死亡的病兔解開皮帶——接下來,一聲驚叫讓他回過眸,他甚至來不及把東西藏回自己褲子裏。

離開校園的那天,他沒有看到霍佑青,他的室友也紛紛緘默,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所有人都視他為變態。

他沒有成功從大學畢業,變成了一個肄業生。父母在家中天天吵架,最後選擇對他拳腳相向,用各種各樣的話侮辱他,嘲諷他,說他害得全家人都擡不起頭。

霍佑青肯定也瞧不起自己。

為什麽要瞧不起他?

任何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說的陰暗面,對傷口血液能產生快感是他的錯嗎?他錯就錯在沒有藏好罷了。

這樣想著,仇問斐又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霍佑青臉上,他喜歡的人瘦了些,但依舊漂亮,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茫茫人海就這麽容易發現對方。

漂亮的事物誰不喜歡?

他喜歡死了。

霍佑青見到仇問斐的臉突然湊過來時,驚愕且怒,他匆匆扭開臉,但還是被親到額角。不等他惡心反胃,仇問斐竟還繼續親他臉,驚怒之下,擡手一個手肘頂開對方胃部。

仇問斐疼得吸氣,但依舊不願意松手,混亂地說些瘋話,“佑青,你原諒我,我……”

這次沒等霍佑青出手,不知從哪裏出來好幾個穿黑西裝、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保鏢出現,他們幾下就把仇問斐壓跪在地。

霍佑青愣了一下,“你們是什麽人?”

保鏢們不說話,只對霍佑青點點頭,就準備把仇問斐帶走。如果被帶走的人是龔瑯,也許霍佑青還會相信這是龔家的人,可仇問斐家境普通,是斷然請不起保鏢的。

他擋住保鏢們的去路,說出心裏的猜測,“你們是他的人對吧?”

霍佑青沒直言,但保鏢們已經明白。其中一個沖霍佑青點頭,又道:“霍先生有受傷嗎?需要我們送您去醫院嗎?”

“我沒受傷,我只是想問你們他什麽時候聘請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這群保鏢早在半年前就被聘請了,這段時間一直跟在他身邊,他們的合同長達二十年,據說戴亦莘除了聘請他們,還提前預約了現在才幾歲到十幾歲的另外一群正在訓練的保鏢,那群保鏢將負責霍佑青另外二十年。

錢由神秘機構定期匯入他們家人的銀行賬戶,他們只見過戴亦莘一次,就是在簽合同的那天。這群保鏢得的命令是——不得擅自打擾霍佑青的生活,除非有人傷害霍佑青,並且霍佑青明確反抗的情況下,他們才可以出現。

也就是說如果先前仇問斐親霍佑青,霍佑青不掙紮,這群保鏢是不會出現的。

霍佑青聽完這番話,沉默很久,徑直上了車。他沒問保鏢們要怎麽處理仇問斐,開車開了十幾分鐘後,他忽地笑了一聲,先是低笑,隨後大笑出聲。

他在一個路口轉彎,直奔郊區。

抵達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不過下車走了兩三分鐘路,霍佑青的鼻尖被寒風吹紅。他將小半張臉往圍巾裏藏,頂著療養院醫院人員驚訝的目光走進來。

這裏的工作人員都認識霍佑青,哪怕霍佑青對於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面。他想肯定是戴亦莘把他的照片給了這些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