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2/3頁)

可是他沒有找到戴亦莘的情緒。

戴亦莘眼裏沒有他,也沒有任何事物。

霍佑青莫名停頓了片刻,他唇齒不由地咬緊,下一步他強行擠坐到輪椅。兩個成年男人擠在一張輪椅,不像話又艱難。雖然有毛毯墊著,但霍佑青還是感覺到戴亦莘兩條腿像是只剩骨頭,硌得慌。

他抓住戴亦莘的手,想要解開約束帶,卻突然看到對方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赫拉克勒斯之結的戒指。

這枚戒指安靜地戴在戴亦莘手上,好像是因為戴亦莘瘦了,戒指看上去有些空,上面被纏了很細的絲線。

金屬蛇戒配上透明絲線,光影難辨,瑰麗奇異,霍佑青伸出手指碰了碰,下一秒,他將戒指從戴亦莘的無名指扯下來,一把丟出去。丟完,眼裏盡是挑釁地回視戴亦莘。

回視?

不是回視。

戴亦莘根本沒看他。

哪怕他把戴亦莘的戒指丟了。

霍佑青眉頭擰得更緊,他解開戴亦莘一只手的約束帶,將其放在自己身上。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對戴亦莘的手太過熟悉,熟悉到一碰到皮膚,都會忍不住輕顫,一些不該有的記憶也翻湧出來。

戴亦莘忍耐心在這種事上一向很差,但有時又很好,會故意逼著霍佑青說些自己想聽的話。

但沒有哪一次是這種反應,戴亦莘毫無反應,仿佛摸的不是皮膚,是毛毯,是空氣。

霍佑青驟然吐出先前一直悶在胸腔深處的一口氣,他丟開戴亦莘的手,站起來一件件把衣服穿回去。穿好衣服後的第一件事是一巴掌打向戴亦莘的臉,打得極重,絲毫沒留情。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霍佑青的話寒得厲害,說完這句,又是一巴掌,“你以為你這樣的苦肉計我會信?我壓根就不信,有種你裝一輩子傻子!”

第三個巴掌。

戴亦莘的臉被他打偏就沒有轉過來,三巴掌將臉皮打出浮紅,還打出了鼻血。戴亦莘就像個木偶,一動不動,鼻血從他高挺的鼻子裏流出,淌過嘴唇,沿著精致的下巴滴落在衣服上。

霍佑青看著這一幕,卻是怒火攻心地又打了一巴掌。這次打得太用力了,人被他打倒在地,連人帶輪椅一起摔在地上。

巨大的聲響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有人敲門,霍佑青平復了會呼吸後,大步轉身去開門。

門外是負責照顧戴亦莘的醫護人員,對方看到病房裏的情況,吃驚地吸了一口氣,匆匆走了兩步,但又停了下來,情緒復雜地看著霍佑青。

“先生,您不該這樣對待一個病人,他腦部手術動了沒多久,你這樣對他,很容易出事的。”

霍佑青臉上還有因怒而未完全消退的薄紅,一雙丹鳳眼在此刻亮得出奇,似乎有火在裏面燒。

“他都做了這種手術,我再怎麽對他,也無所謂了吧。一個完全無法自理、無法動腦的傻子,活在這個世上又有什麽意義?死了不是更好。”

醫護人員聞言動了動唇,沒有反駁,也沒有應聲,他眼裏是無聲的譴責,不過不明顯。

霍佑青對此毫不在意,他早就是個刻薄之人,在對戴亦莘一事上。

“霍先生想讓戴先生結束這種狀態嗎?”

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房間的狀態。

霍佑青轉過頭,發現是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外國醫生,對方年紀不輕,看上去應該超過四十歲,頭發略禿,含著笑意望著他。霍佑青注意到外國醫生的胸口名牌,意識到什麽,“你是他的主治醫生?”

外國醫生點頭,“您可以叫我盧西恩,很高興見到您,霍先生,上次很不巧,您來的時候我因事外出,沒能和您見上面。”

明明是戴亦莘的主治醫生,卻對戴亦莘現在可憐的摔倒在地的模樣視而不見。

霍佑青眯了下眼,“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結束這種狀態?怎麽結束?”

外國醫生唇角笑意加深,“不知道霍先生有沒有聽說過安樂死?”

霍佑青眼神一凜,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個手術早就被廢除了?”

“知道。”

“那你怎麽敢做?”

“是戴先生委托我和我的團隊做的,我們在公示下簽了無責合同。”外國醫生說,“當然,如果霍先生想告我們,我們大概會付出相應的一些代價,不過戴先生給的報酬很豐富。”

霍佑青聽出弦外之音,對方根本不怕吊銷執照,或是坐牢。他轉頭看向後方,戴亦莘還趴在地上,輪椅壓著他,他的腿以一種的扭曲地狀態卡在輪椅裏面,可他沒有反應。

“他以後都是這樣了嗎?”霍佑青突然問。

“是的,霍先生。”

霍佑青再次看向外國醫生,“為什麽他要做這種手術?”

外國醫生唔了一聲,有些無奈又有些憧憬地說:“我從未見過這樣自私又無私的愛情,霍先生,您知道嗎?當時戴先生找到我的時候,我本來是堅決不同意做這場手術的,但戴先生用一句話打斷了我。想要忘記一個人,可以動其他手術。但戴先生在選擇割舍記憶的同時,堅決放棄創造新記憶的可能性,他說他不想在失憶之後愛上除了您以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