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第2/3頁)

事已至今,恩怨皆已被那人親手了結,再論對錯功過又有何用。談風月無甚表情地冷冷看著這一眾長老亡魂,雙唇略略泛起了些白,只顧緊抓著心輝方才所言追問道:“什麽叫做……魂魄已然消散?”

“……”似於心不忍般輕抽了口氣,心輝將視線挪至了那亡者名錄上,徐徐訴道:“老夫與這幾位同門在這望鄉台上流連了三日,卻不見那日同在聚滄、余下的數十位長老……一敘方知,吾等幾人皆是在那日自擇爆體而亡的……”

應和著他的話,余下數位長老紛紛點了頭:“誠然如此。”

血海深仇,那般景況,想也知道秦仙尊不可能放過余下的人,尤其塹天……原來那日秦仙尊以蒼生性命相脅,竟是給了他們最後的抉擇——

思及至此,心輝難免又是深沉一嘆,續道:“而那日同在聚滄的諸位長老,名諱皆在這名錄上有所載,方才見仙尊你撫過這名錄,除開吾等這幾人外,余下之人的名字皆淡化消失了,如明瑯、占刻……傅齊安,即是塹天。想來該是由秦仙尊手刃者,皆已魂飛魄散——如是,那秦仙尊……”

“……”

愈聽他說,心便墜得愈低,茫然隱痛。不用多余再問,陰差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已證實了心輝的說法。

談風月微不可查地輕晃了晃,哪怕心中已有了同樣的猜想,卻仍是仿佛掩耳盜鈴般不願相信,下意識地張口欲駁,一直在他身後躲著怯怯旁聽的三九卻終於按捺不住,大聲搶白道:“那肯定也還有轉機!”

一雙圓眼中再度蓄起了眼淚,堆在眼眶中打著轉,就是不願落下來讓這些宗門人看笑話。他踮起腳來,手指泄憤般用力地戳上了那名錄,撒潑一樣地帶著哭腔嚷道:“睜大你們的老眼瞧仔細!鬼君哪跟他們一樣……他們的名字都已經完全看不見了,鬼君的名字卻還剩著一絲模糊的影子呢,所以!……所以一定有解!”

他背過身去,面向著談風月,淚珠終於放肆地簌簌落下,“仙君!仙君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不過就是天上地下人間麽!我們搜遍地府,不是有十八層麽!誰知鬼君是不是躲在哪處,就等著我們去尋他——他先說過的,地府可以等人的!……不濟我們再回人間找,再去天上!——總能……嗚嗚……”

……幸甚,還有這小鬼在旁,能夠哭他欲哭,喊他欲喊,訴出他心中所想,令他不至於崩潰失態,方令他能保有最後一絲冷靜。在三九終繃不住,失聲痛哭的刹那,談風月果斷地撕下了那張記有秦念久大名的紙頁,將名錄一合一甩,拋回給了那陰差——同時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仙也罷人也罷鬼也罷,身殞後若魂魄仍在,便皆要歸入地府,而這望鄉台又是亡魂必經之處……陰差、心輝等人又皆雲並沒見過秦念久……

半點心思都不願往“魂魄已然消散”上飄挪,只想著仍有一處可能,談風月視線冰寒地睨著那陰差,冷聲道:“地府交界地,作分送祭品之用的,具體在何處?”

“交、交界地?”猝不及防地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出了一個激靈,陰差被他緊攥著領口,牙關打顫地答:“可、可是陰陽相交處?那、那處唯有黃泉水空流,向來無人去的呀!”

生怕眼前性情乖戾的祖宗一個不順心就將自己生撕活剝了,他瑟瑟咽了口唾沫,又忙不叠苦口婆心地勸道:“風使!三界有別,地府陰氣與風使身上的仙氣本不相容,待得久了,只怕於風使仙體有傷,風使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談風月卻只充耳不聞地愈將他揪緊了些,一字一頓地寒聲重復:“交界地。”

“是!是……”實在不知他非要問那處作甚,陰差一陣畏縮,只得如實相告:“交、交界地實是陰陽之交,黃泉源生處的一塊地界,並無通路可達……但!但!我想若是逆遊黃泉水而上,穿過黃泉路口,或許能……”

留心觀察著風使面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他心中叫苦不叠,稍頓了頓,降低了幾分話音,囁嚅道:“只是……只是……那處著實特殊,若非閻羅主放行,我等實在難入……”

見風使面上神色乍然愈寒了幾分,他不禁又是周身一抖,苦著臉道:“當真沒有欺瞞風使!陰陽相交之處,即是生死交界之處,若、若是我等陰魂也就罷了,興許還闖得進去,可風使你雖是仙體,終也不是陰界之人……”眼一閉心一橫,他視死如歸地拔高了些聲音:“就猶如水油難溶,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那處的啊!”

“……”

耳聽得一片沉默,捏在自己襟上的手指亦卸下了幾分力氣,並未見風使進一步發難,陰差小心翼翼地眯眼偷瞧,卻發現意料之外地,風使面上半點不見失落絕望,一雙金瞳反而瑩瑩亮起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