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後, 那個盲醫……”

“你知道哀家為什要關他嗎?”

安姑姑搖搖頭:“老奴不知。”

太後輕笑,輕蔑至極:“他最早出現在小六身邊,其後浮雲山莊在江湖行走。他這樣明目張膽的進到宮裏來要一顆珠子, 簡直是沒把我荊家放在眼裏!”

“這一關,那些目無法紀又猖狂野蠻的刁民想來會好好挫挫他的銳氣。”

“太後高明。”

太後卻不見多少欣喜,她走到軟塌邊,緩緩躺了上去。

“這浮雲山莊,是個禍害。”

安姑姑為她蓋上薄毯, 安靜的抱起趴在一邊的黑貓, 退出房間。

一出門,黑貓就掙紮著跑了下來, 幾步竄上墻頭,尾巴尖一晃, 沒了身影。

安姑姑眼角下耷,掏出錦帕擦了擦手。

……

皇帝從多寶樓回來的第三天,早朝得以照常進行,只是這一次,不論是前幾日舉薦太子熱火朝天的, 還是分析皇帝後宮的,甚至是開始操心幾位公主也該嫁人的, 都仿佛是被黏住了嘴,低著頭沉默不言。

上奏的奏折中, 也是一片風平浪靜, 原本水患幹旱的,都仿佛風調雨順了。

皇帝翻了幾眼, 就不耐煩的扔回給賢好。

“之前不是都挺能說的嗎, 今天這是怎麽了?都成啞巴了!”

天子一怒, 階下霎時跪倒一片。

望著一片後腦勺,皇帝生生氣笑了。

他向後一靠,手掌按在龍椅兩端:“毒又不是諸位愛卿下的,愛卿們害怕什麽啊?”

沒人這時候站出來說話,皇帝眼珠微轉,語氣難以聽出喜怒:“步愛卿,你來說說。”

步丘鴻慢吞吞站起身,走到中間,手執笏板,一鞠到低:“回稟皇上,臣等不是害怕,是在慶幸!”

皇帝指尖一頓:“慶幸什麽?”

步丘鴻不愧是武將,他氣沉丹田,聲震大殿:“臣等慶幸皇上得天護佑,龍體無恙。我大荊幸有皇上,必能國泰民安,繁榮昌盛。臣等願追隨皇上左右,願大荊千秋萬代,願皇上萬壽無疆!這大荊,這天下,不能沒有皇上!皇上是臣等的定心骨,是國之脊梁!皇上就是——”

“停!”皇帝幹咳一聲,揮手叫他回去隊列,不耐煩道,“都起來吧。”

等人都起來了,他目光一轉,點了另外一人——這人是前陣子立太子跳的最歡的,誇荊紜的話都能圍著京城轉上好幾圈。

步丘鴻揚手挺胸的走了回去。

其他大臣朝他投來敬佩的目光,並對此時站在中間的投以嘲笑。

立太子的事,偶爾說上幾句那叫關心皇朝大事,天天說那就是找死。

果然,不過幾句話,皇帝的臉就黑了下來。

常言道,帝王不喜怒於色。那是因為皇帝還不想殺你。

拖下去一個,皇帝明顯好受了許多,於是早朝終於進入正題。

“諸位愛卿,來說說,荊紜怎麽樣?”他隨手一指,“他在戶部當值,戶部尚書,你來說。”

戶部尚書心裏一苦,動作卻半點不敢慢的走了出來。

皇帝連兒子或者王位都不稱呼,而直接稱呼名字,方才更是當眾提了下毒……是真的動了殺心。

兩天時間,足夠皇帝想出最好的安排。站在前排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該怎樣順著皇帝的意來說話。

“回稟皇上,雲王每日早上入部當值,直到晚時才歸。桌案書籍信貼壘如山高,日日如此,可見操勞。”

然而以荊紜的閑職,根本就不可能有那麽多事情。

這一番話,明褒暗貶,俗稱——上眼藥。

何況現在不用給皇帝上眼藥,皇帝的眼睛已經紅起來了。

此話一出,戶部其他人也懂得了風頭,一人出列,躬身道:“啟稟皇上,臣有話啟奏。”

皇帝點頭:“講。”

“臣與雲王同在戶部當值,從事至終所做之事不見減少,反倒越積越多,實在不知,雲王日日操勞,是操勞個什麽。”

戶部尚書看皇帝一眼,面色仿若尷尬:“這……許是雲王來戶部不久,手生。”

皇帝冷哼:“不久?一個戶部閑職,若是半年時間都不夠他熟悉,朕看,他根本是沒時間學習,忙著想怎麽殺朕!”

隨著最後重重話音,他猛然站起,一袖子掀翻了賢好托著的奏折,寂靜之中,奏本紛紛落地。

群臣再次跪地。

“來人,擬旨。”

皇帝面色發紅,胸口起伏,冰冷而又飽含怒氣的聲音在大殿回蕩。

“皇後教子無方,無德無能,不堪後位,打入冷宮。皇二子荊紜,結黨營私,以下犯上,貶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

他話語中雖沒明說荊紜毒殺他,可單單以下犯上落於結黨營私之後,便已經無聲說明。

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給皇帝下毒的但凡非皇家血脈,都要被誅九族不為過,只是被貶為凡人,該說荊紜幸運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