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張爺爺, 之後就麻煩您在暗中保護六殿下了。”

老張震驚的在手裏的茶杯和他之間來回轉頭,猛地想起來一件事:“你早就想好了,所以之前問我想不想喝禦酒!”

學者背著手, 很是老成的對荊縉道:“殿下,您還未用膳,先去用膳吧。正好也順便帶在下認識一下您的長輩。”

老張不滿的在後面嚷嚷,學者回頭掃了他一眼:“你想喝嗎?”

老張大張的嘴砸吧砸吧:“想。”

長輩這個詞,荊縉喜歡。

進了宮之後誰都當李嬤嬤是個老宮女, 可在他心裏, 她還是那個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奶奶。

畢竟是他以後要保護的人,老張拿余光盯著荊縉, 一見他神情,就知道學者一句話的功夫, 就將這小子好感博的差不多了。

他不禁搖搖頭。

李嬤嬤被千面哄走,因為不便讓丫鬟看到千面,是以膳廳只有她、千面和趙翠翠三人。

學者跟在荊縉身後進來的時候,她還好奇荊縉從哪弄來的小孩。

千面:“這是為殿下請來的老師。”

李嬤嬤不愧是養育荊縉長大的人,她此時的表情與方才的荊縉一模一樣, 充滿了“你在開玩笑”、“他怎麽可能是老師”的質疑模樣。

只是她相較於荊縉,情緒還是隱晦許多。

學者也不惱, 戒尺收的好好的,依照之前向荊縉介紹的那樣, 又向李嬤嬤介紹了一遍。

李嬤嬤靜了靜, 她沒想到浮雲山莊裏還有這麽年幼的成員。

然而仔細觀察學者幾眼,她就立刻看出了他與普通孩童的區別來。

學者雙眼黑白分明, 無端給人一種無神的感覺, 似是盲人, 又絕對不會叫人以為他看不見。或者說,正是因為過於黑白界限清晰,才叫人難以察覺其中的光彩。

第二點,則是表情。

經歷過時間洗禮的人很難遮掩自己身上歲月流逝的感覺,此時相互對視,如果不是他的樣貌身材,乃至於手指的細嫩精致,她都會以為這是一個成年人。

就像是成年人的靈魂裝進了孩童的身體裏。

李嬤嬤忽而笑了起來,一臉慈祥的起身去拉學者的手,牽著他在桌邊坐下,還將菜肴都搬到了他的面前,並招呼趙翠翠:“小翠,快來布菜。”

她態度變得快,學者卻沒半點意外的順勢坐在了她旁邊,慢條斯理的開始用餐。

俗話說食不言寢不語,幾人安安靜靜的用完餐,李嬤嬤慈祥的叫學者多吃點,言道去給學者和老張安排住處,由趙翠翠扶著踱出房門。

千面拍了拍荊縉的肩,笑著從窗口跳走,老張瞧了瞧兩人之間的氣氛,仰頭豪邁的將酒壺裏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抹嘴大笑著出了門。

剩下荊縉獨自面對學者。

後者放下筷子,他立即肩背一挺,坐的板板正正,比之在國子監還要緊張認真。

因為他意識到,這真的是來教他做皇帝的老師,而不是國子監那些與皇子大臣沆瀣一氣的夫子所能比擬的。

就算看起來學者年齡比他小,他也忍不住緊張。

如果在後世,有學生面對老師版學者的話,說不定會用他的照片做一張表情包,底下打上七個大字——教導主任的凝視。

可惜現在還沒有這種東西,荊縉雖然不知道教導主任為何物,卻深刻的感受到了這種壓力。

學者將筷子放好在碗邊,跟在荊縉身後走向書房,守在門外的丫鬟去收拾飯桌,擦肩而過的時候,好奇的看了他兩眼。

去書房的路不遠,幾步路的功夫,荊縉聽著身後輕微的腳步聲,愣是出了一身汗。

到了書房,學者坐在了書桌後,荊縉搬了一把椅子湊過來,就見他在翻桌邊擺的一摞字,這還是他之前給皇帝寫的壽禮,大大小小全是“壽”字,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醜。

他的臉頓時紅了。

學者閉了閉眼,有被這些字醜到。

他將這摞紙重新放好在桌邊,對荊縉道:“今日教你第一課——以退為進。”

……

第二天一早,荊縉不用催就自己早早的起來,有些粗亂的自己梳好頭發,打開房門。

荊縉:“啊!”

學者背著手,仰起頭:“早啊,徒兒。”

荊縉:“……老師,早。”

他被嚇得臉色都白了兩分,而學者本著一個老師誨人不倦的殷切心情,進行早間三問。

第一問:“若學子欺負你?”

荊縉答曰:“找父皇哭。”

第二問:“若夫子戲耍你?”

荊縉答曰:“找父皇哭。”

第三問:“若妃嬪為難你?”

荊縉答曰:“找父皇哭。”

學者撫掌,滿意的點頭,道:“你已經學到了精髓。”

荊縉:“……”

學者頓了頓,有了第四問:“你可知為什麽要你這樣做?”

荊縉誠實的搖搖頭。說實話,比起找皇帝哭訴,他更願意找機會以後報復回去,而不是把自己的難堪擺出來給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