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高台琴響2

所有人呼吸一滯。

隋衡面無表情聽完,很久沒說話。

他的思緒神智,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全部攪亂了。

他茫然地想,為何他不知道他一早起來買白糖糕去了,昨日去太白樓接他時,他怎麽不知道順便為他買一份。

他想吃白糖糕,為什麽不同他說。

他身子那麽嬌弱,應當走了很遠的路,才走到那家鋪子吧,天還那麽冷,他會不會再凍病。

他真是個混賬,竟然毫無察覺。

隋衡站起來。

往外走了兩步,忽回頭問∶“你剛剛說,他去哪裏了?”

李四一愣,戰戰兢兢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隋衡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他提起步,繼續往外走了。

走到酒樓門口時,隋衡忽又停步,擡頭往上看去。

他想起不久前,他就坐在二樓那間臨窗的雅室裏, 佯裝與人喝酒談事,實際上視線一直往外望,等著稀安按照計劃引他過來。

終於,他看到他一襲青衫,優雅宛靜地從車內步出。

他唇角輕揚含笑,立在融融春色中,比滿城春色都要光彩奪目。

他忍不住怦然心跳,期待他上樓,期待他經過雅室門口,看到他身邊伶信環繞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親兵站在後面,見太子突然又停下,著了魔一般仰頭望著上方某處,都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太子無故缺席早朝,招呼都不打一聲,連隋帝都特意派內官來詢問。

嵇安和高恭不敢說出內情,只含糊說殿下一早有要事出門了。這一出門,一直到傍晚,隋衡都沒回來。

兩人不敢再隱瞞下去,商議一番後,悄悄進宮將此事稟報給了顏皇後知曉。

顏皇後大驚,立刻帶著秦嬤嬤連夜趕到了別院。

隋衡深夜方歸。

顏皇後已經等得心如火焚,忙從正堂走出來,見隋衡面色如常,衣袍齊整,墨冠也一絲不苟地束著,並未受傷或出其他意外,長松一口氣,問∶“找到了麽?”

隋衡沒吭聲,好一會兒,擡頭∶“母後說什麽?”

顏皇後∶“……”

顏皇後沒好氣∶“我問你,找到人沒有?”

隋衡露出奇怪表情。

“他好好的,孤為何要找他。

“母後是故意來離間我們感情的麽?”

“我們很好,不勞母後費心。”

顏皇後一愣,有些惶然望向秦嬤嬤。

繼而湧起無盡的心疼,放緩聲音,道∶“母後知道,你心裏難過,可他這樣一聲不吭地不告而別,是他的錯,而不是你的錯。你是太子,想要什麽樣的小郎君沒有,他不識擡舉,不知道珍惜你的疼愛,母後再給另找一個更好的就是。”

隋衡眼神一瞬陰沉得可怕。

顏旱後從未見過這樣的兒子,仿佛一頭六親不認的獅子,仿佛她再多說一句,他就會撲過來撕咬她。

顏皇後不敢再刺激他,正想著說點什麽好,隋衡忽然眼睛一紅,在她面前,慢慢跪了下去。

“兒臣…”

隋衡抱住顏皇後,身體微弓,聲音低啞哽咽∶“兒臣只喜歡他一個,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他。

“兒臣,究章哪裏做的不好,他就這般無情地棄兒臣而去。”

顏皇後眼裏的淚倏地也跟著掉了下來。

這是從她肚子裏掉出來的肉,沒有人比她更知道,眼前這個兒子,是何等的驕傲,從小到大,無論受多重的傷,吃多大的苦,便是被顏氏欺壓最厲害,最無助時,他都沒有在她面前掉過一滴淚。

顏皇後反手撫摸著兒子堅硬的脊背,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哪裏做的不好,是他對不起你。”

“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你不要用旁人的錯來折磨自己。”

“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兒臣哪裏做的不好,惹他傷心,惹他生氣了,所以他才會說都不說一聲,便不告而別。”

說完,隋衡便慢慢站了起來。

他又恢復了最初的冷靜之色,目光陰沉沉,透著慣有的銳利光芒,像暗夜裏的蒼鷹,仿佛剛才的傷心與脆弱都是顏皇後錯覺。

“他一定是在跟孤玩遊戲。”

“孤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

他又循著回來時的方向,大步往外走去。

顏皇後臉色一變,忙吩咐左右侍衛∶“快跟上太子!”

可憐的大理寺卿直接被人從被窩裏抓出來,丟到了太子面前。

白日裏,他已經被折騰了一天,滿城去尋找試圖自戕的人,筋疲力盡。

隋衡不管他累不累。

隋衡命他帶人去驪山打撈屍體,絲毫不顧及這件事的可行性,也不顧這並不在大理寺的職責範圍內。

“孤昨日向他允諾過,要帶他去驪山行宮裏踏青遊玩,去行宮的屋頂上看星星,他若真要自戕,一定會選擇那裏。那裏,承載著我們未來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