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聖人!”她忽而緊張,紅霞滿面,熱度異常的手握住了皇帝的小臂,結結巴巴,然而又不知道說什麽好,終於聲氣弱了下去,道:“我知道了。”

這賣書的鋪子也算是煞費苦心,單看表面平平無奇,也無什麽過分引誘言詞,皇帝只是不贊同她半夜看書,隨手將書抽出來便打算遞給徐福來收起。

她放下心來,滿是僥幸逃脫的心驚。

然而聖上轉身回來收掉她手中玉碗,卻又在她被挪動的枕頭底下瞧見了一本一模一樣的。

他覺得好笑,“瑟瑟,你是隱鼠嗎?”

將東西這裏藏一堆、那裏藏一堆,擁在四周才覺得安全,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忘記了,然後又藏了一模一樣的東西。

聖上將手中的書籍隨意翻開,這本和剛剛的那本有些不一樣,剛剛的那一本只是被壓出了褶皺,但瞧得出來新,然而這本卻有多次被翻閱的痕跡。

他笑道:“看來這卷書頗得瑟瑟的歡心,否則也不能買兩次。”

那是她從李蘭琚手裏拿回來的,但是因為一模一樣,她便沒有打開過,楊徽音暗暗叫苦,背後冷汗涔涔,心跳得幾乎能跳出來,感覺那鼻塞腦疼都無需桂枝湯,自己就好了一大半。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終於在看到聖上嘴角那一抹笑意凝滯的時候漸漸跌落到谷底,羞得捂住自己的眼睛,直挺挺地躺倒在枕上,用絲衾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徐福來本來瞧見聖人是在和娘子說笑的,然而皇帝的神情卻在看到那卷厚冊子內容的時候冷了下去,還吩咐將那一冊書拿回來。

她被當場捉住,實在羞愧難當,額間的汗出得便更多了,輕軟的絲衾根本擋不住外面的聲音,只是愈發顯出她的窘迫。

其實在聖人眼中,她一直都是天真可愛的姑娘,叫陛下瞧見她原來也會看這種汙穢不堪的東西,聖人還會像是從前那樣喜歡她、疼愛她麽?

唯一的一點余地,聖上總算不是她心裏的蛔蟲,不能知道她的夢境裏將他想象成了書裏的男子。

“你們都下去罷,”聖上平靜下來,“娘子病中不喜歡見人,朕陪一陪她,再過一刻鐘將膳食端進來。”

他頓了頓,“要清淡些的。”

那些宮人和內侍應聲,她聽見極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內室重新安靜下來。

“你要躲在被子底下發汗,也不是這樣的方法,”聖上伸手去揭,教她的頭露出來,“瑟瑟,這些東西你是從哪來的?”

“是我隨便在鋪子裏買到的,揀的都是最流行的……”她躺在枕上,眼睛不敢去與皇帝對視,支支吾吾道:“聖人……我也想不到裏面會寫這種東西。”

“看來是讀過了,”聖上淡淡道:“瑟瑟,你不說實話。”

她滿眼驚奇,疑惑道:“這就是實話。”

“實話?”

聖上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他去撫開她被絲衾弄亂的發絲,明明是極溫情的動作,卻叫她覺出有些危險,暗暗生懼。

“與夫君日間偶試一次,甚歡。”聖上瞧見她的臉幾乎一霎那紅得徹底,冷笑道:“你哪裏來的夫君,抑或情郎?”

那上面批注的字跡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但是聖上卻有些生氣。

——原來她的身邊,還會有將這種私密之事堂皇記在紙上,然後送人的閨中損友。

而他竟然一無所知。

楊徽音對於昔日同窗的閨房之事並無窺探的興致,但也沒想到李蘭瓊會將這樣的話批在書的一側,如今還被聖人瞥見,一時大窘,低聲道:“是我從別人手中沒收來的,我覺得她們不適宜看這些,就拿回來了。”

“我也沒說我適合看這些,”她急忙辯解道:“就是已經有一本一樣的了,所以我沒有再打開看。”

聖上料得或許是哪個小女孩調皮,偷拿了家裏大人的書,他面色緩和下來,“原主是誰?”

楊徽音說到這裏卻有幾分猶豫,她慣會用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看著聖上,小聲問道:“這個能不說麽?”

聖上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巡視了幾回,嘆了一聲,稍有妥協:“那朕便不問了。”

楊徽音緊繃的身心都放松下來,那因為受寒而得的病似乎都暫且感受不到,聖上果然是極喜歡她的,虧她還一直將這件事情懸在心裏,生怕聖上會不高興。

這就同她偶爾闖禍一樣,雖然闖了禍之後總是惴惴不安,但聖上大多數時候也只是會在她的頭頂輕輕拍一下,罰她繼續去寫他的名字。

他總是無奈又縱容地看著她:“小孩子哪有不闖禍的呢?”

雖說那五張紙抄下來,她眼睛花得已經快不認得“明弘”這兩個字了,但總好過挨一頓篾條。

等到她很用心地將那五張紙抄完,聖上便會告誡她幾句,而後道:“去歇一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