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陳景深手上用了力,不算重。

被拉扯的地方有一點隱晦的疼,又不會讓人受不了。

上一個碰到喻繁頭發的人,至今看到南城七中都要繞道走。

喻繁打架忌諱很少,就是不喜歡別人碰他頭。棍子可以,直接碰不行。誰往他頭上薅一把,他能在幾個人裏精確的把那人挑出來,重重地還回去。

但現在,喻繁坐在沙地上,半張開嘴,輕喘地看著陳景深,久久未動。

他太累了,被拎住頭發也沒覺得反感,反而有那麽一絲放松,甚至詭異地想把全身力氣都放在那只手上——

直到嘴角被貼了東西。

喻繁猛地回神,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應該把這人的手拍開再擰斷。

什麽教不乖?

誰他媽要乖啊?

攥著他的力氣突然消失,喻繁腦子裏飄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也一瞬間停了。

陳景深五指在他頭發裏虛虛一攏,揉了下,然後抽出了手。

書包被隨便扔到了地上,底下沾了很多沙。陳景深毫不在意地把創可貼的包裝紙捏成一團,偏頭扯開書包的側邊袋扔了進去。

喻繁盯著他的手指剛沾上的血,忽然又懶得罵了。

於是喻繁卸下勁,後靠到墻上。

“怎麽還隨身帶著創可貼,慫不慫啊。”他懶聲找茬。

是誰總在受傷?

陳景深掃了他一眼,又很快撇開,沒說話。

什麽態度。

喻繁腳伸過去碰了碰陳景深的鞋,剛想說什麽,腦子忽然閃過一件事。

幾點了?

他立刻拿出手機,發現上面有很多未接和消息。因為考試調了靜音,他之前一直沒聽見。

15:27。

他飛快地在討論組裏發了句“我沒事”,然後抓住陳景深的衣袖用力扯了一下。

“幹什麽?”陳景深問。

“你說呢?”喻繁說,“考試!”

“校門關了。”

“我有辦法進去。”喻繁撐在墻上起身,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整理書包的人,急得皺眉,“起來。”

“遲過十五分鐘,不讓進考場。”

“……”

喻繁隱隱約約想起,好像真有這個規矩。

他眼皮跳了一下,站著冷下臉,開始思考怎麽把監考老師騙出來讓陳景深混進去。

進去容易,但陳景深坐在第一桌,太顯眼了,老師回來一眼就能發現。

要不把監考老師綁了……

旁邊的人拎起書包起身,喻繁邊想邊看過去。

陳景深校服襯衫在暗巷就被弄臟了,衣領淩亂,左袖有一道灰撲撲的長條印子。

陳景深把書包搭到肩上,剛想說什麽,手臂被人牽過去,衣袖被粗魯地往上扯。

他垂眼,才發現自己左手青了一塊,腕側還有一道血痕。不知道哪個不講衛生的小混混留了指甲。

喻繁盯著他的傷看了兩秒,想起之前沒落下的那根棍子,忍不住“嘖”了一聲。

他抓住陳景深的手臂,想把人拉走。

沒拉動。

陳景深站得穩穩的:“去哪?”

“醫院。”喻繁說,“打破傷風。”

“沒那麽嚴重。”

“讓你打就打,”喻繁皺眉,“我出錢,你出肉就行了,別廢話。”

陳景深依舊不動,隨口扯了一句:“不去,不想聞消毒水味。”

“你上次帶我去醫院時怎麽沒這麽磨嘰?”

陳景深垂下眸來,沒什麽情緒地挑了下眉,好像在問“你說呢”。

喻繁:“……”

喻繁:“那你捂著鼻子進去。”

“我還暈針。”

您能再金貴一點嗎?

喻繁耐心有限,換做平時已經扔下人走了。

他冷著臉跟陳景深無聲對峙了一會兒,咬咬牙問:“暈貧民窟嗎?”

-

出租車停在老小區門口。

陳景深四處掃了一圈,很舊的街區,頭上電線杆纏在一起,居民樓外墻斑駁,狹窄的街道兩側還有推車出來賣水果的小販。

喻繁很少打車,平時都是走路或乘公交車。

付了錢,他把人領下車。

真領,站在小區門口的時候,他手裏還拽著陳景深的書包帶子。

陳景深:“你從小住在這裏?”

旁邊人敷衍地嗯了一聲,遲遲未動。

喻繁微微仰頭,像是在確認什麽。

陳景深順著他視線看去,只看到二樓一扇緊閉的窗戶。

確定家裏沒人,喻繁扯了一下他的書包:“走了。”

樓道窄小,兩個男生就差不多占滿了。喻繁掏出鑰匙開鎖,用腳很輕地把門抵開。

一股酒氣從裏面飄出來,比醫院的消毒水味還臭。

屋子不大,沙發電視麻將桌,客廳就基本滿了。地上倒著很多空酒瓶,桌上還有一盤吃剩的花生米和雞爪。

陳景深感覺到自己書包被拽了一下,他收回視線,任由喻繁牽著走。

男生臉色冷漠,似乎對這種情景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