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問江南誰屬第一家

魚天亦顯然也被林泓嚇了一跳,維持著雙手撐在墻頭、翹上一條腿的姿勢,一雙眼睛在月光下鼓得圓圓的,待看清是何人,頓時又恢復了一貫的目中無人,“是我怎麽了?”

她翻身而下,輕盈地落在了院落裏。

“哈?”林泓咽下嘴裏的蘋果,“私闖民宅也這般囂張?”

他看了一眼那高墻,尋思著要不要再壘高些……

“我來找我師父。”魚天亦轉了轉發酸的手腕,“哢哢”地響,繞開他往院落深處走去。

“誒!別往裏走。”林泓攔她。

魚天亦哪裏管他,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師父,走得大步如流星。

林泓在她背後看著她,“哢嚓”一聲咬了一口蘋果。

一。

二。

三。

“哐當”!

“咚”!

黑影快如鬼魅,魚天亦還沒看清楚,她的腳踝被重重絆了一下,眼前一晃,涼風拂面,發絲拍到臉上,她整個人都倒轉了過來!

腰間的刀和酒壺相繼落到了地上,兩聲脆響。

“娘的!是個小姑娘啊!”趙剛龍一只壯碩的手提著魚天亦的一只腳人都傻了。

屠鴻雪按著刀站在旁邊。

“放你爺爺下去!”魚天亦反應了過來,臉都漲紅了。伸手想去夠地上的刀,卻還是差了點,她索性一把抓起了夠得著的酒壺就扔了上去,正好砸在了趙剛龍的下巴上。

“嗨喲!還挺兇?!”趙剛龍被砸得也是猝不及防。

“都說了別往裏走了。”林泓吃完了他的蘋果。

趙剛龍摸著自己被砸的下巴,依舊提著她,沒有要放她下去的意思。

魚天亦的頭發垂下來拖在地上跟掃帚似的。

“放我下去!我饒不了你!”魚天亦使出渾身解數用另一只腳踹他的手,卻跟踢在石頭上似的,紋絲不動。

“嘖。”趙剛龍皺著眉頭看她,“她是……‘邪醫’?”

“知道還不松手?”魚天亦咬牙切齒。真是奇恥大辱!

趙剛龍笑了一聲,“這麽傲的小孩就是得多碰點壁才行。”

林泓看著魚天亦的頭發晃來晃去,要把他這院落地上的落葉灰塵都掃幹凈了,“還是放她……”

“天亦?”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魚天亦倒著看過去,眼睛瞬間就亮了,驚喜道:“師父師母!”

烏衡聽到久違的“師母”青筋一跳。

*

要說啊,魚天亦是被樂然山人撿來的。以前就是個混在乞丐堆裏搶食物的小乞丐,又兇又野。沈樂然卻偏偏可憐她那模樣,就撿回去了。

別看沈樂然一副天外神仙的模樣,其實生活諸事那叫一個“兵荒馬亂”,說好聽點是不食人間煙火懶於理會,說難聽點就是——不會。

他手忙腳亂把魚天亦養得那叫一個粗獷,以至於魚天亦時至今日都常常琢磨,自己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直到遇見了烏衡,這一雙“難師難徒”過得才有個人樣了。

魚天亦的醫術是跟沈樂然學的,她的刀法是跟烏衡學的。

而她的脾氣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還不放我下去!我自己有腿!”魚天亦臉都氣紅了,還在對趙剛龍嚷嚷。

“我這姑娘沒教好,給你添麻煩了。”烏衡走過去。

魚天亦見他走過來眼睛都瞪大了。

烏衡一只手臂撈起倒掛的她,夾在手臂下。

剛才還死命掙紮、氣焰十足的小姑娘頓時泄了氣,像死屍一樣,任烏衡夾著,一動不動。

“言重了。”林泓看著魚天亦突變的態度,覺得有些好笑,“魚晚輩倒還幫了不少忙。”不知是有意無意,前三個字咬得賊重。

魚天亦牙癢癢。可好,之前還是平輩的哥哥妹妹,現在林泓和他師父師母交好了,他的輩分就莫名高了一輩!

烏衡見她老實了,把她放下來。

魚天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敢說話,他對烏衡向來是又想親近又敬畏的。

她兀自理著衣服,撿起地上的酒壺和刀。

沈樂然就在一旁認真地打量她。

她整個人的氣質比離去時更銳利,披一身遠行的風塵,眼底是深鎖起來只給自己看的故事和遠方。

一年前,是自己和烏衡要她出去獨自闖蕩的。

一年波折,偶得書信,信裏寥寥數言只報平安罷了。誰又知道她獨自做了多少選擇,扛了多少後果,遇到不如意又是否有人可以傾述?

是怎樣的烈火淬了這樣一把鋒利的刀?

畢竟是自己拉扯大的,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沈樂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

魚天亦一愣,擡頭看他。

“辛苦了。”

“哈?”煙塵再是滾滾,風雨再是淩厲,她魚天亦也可緊咬牙關扛過去,可是,如玉門關得一場江南的煙雨,這一句話頓時讓她委屈得想哭,饒是如此,嘴上依舊在逞強,“吃好喝好,何苦之有?南方的酒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