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針尖 痛心疾首

章之微松開手, 陸廷鎮斂好襯衫,他未經歷過這種事情,表情尚算平靜, 而是系上紐扣, 一粒一粒。章之微留了指甲,不長不短, 但她方才那一下抓得用力,仍舊留下三道紅痕,映襯其上,兩米粒大小也不均勻。

陸廷鎮看著那痕跡:“兩年沒見, 本事見長。”

他不生氣, 還噙著笑,問:“你猜, 是誰報的警?藍眼睛的那個傻佬?還是外面那個薇薇安?”

章之微從床上坐起:“你來考文垂多久了?”

陸廷鎮單膝跪在地上, 將拖鞋為她穿上:“不算太長, 不過應該比你想象中久。”

當可憐的門被敲出驚天動地的聲響之前,陸廷鎮終於打開臥室門。

他的襯衫沒有全部扣好, 衣袖還有章之微抓捏、揉皺的痕跡,房間中很平靜,看上去好像沒有受害者, 章之微穿著拖鞋,安穩地坐在小床上, 她的眼睛很紅, 看上去像剛哭過。

陸廷鎮很配合地微微擡手, 他有條不紊地告訴警察,他來看望女友,兩個人剛才的確發生了一些爭執, 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問題……

警察仍舊要求他離開這個臥室。

一個女警察留下來,她關切地望著章之微:“你還好嗎?”

“很好,謝謝你,”章之微說,“謝謝。”

她連續兩次道謝,女警察問:“剛才那位先生傷害你了嗎?”

章之微愣了一瞬,緩慢搖頭:“沒有。”

她想起剛才陸廷鎮提到了瑞恩和薇薇安,想起他說到的“比你想象中更久”,他和許多英國人做生意,總有辦法脫身,現在也一樣。

她不能任性。

女警察向她確認:“真的嗎?”

“是的,”章之微說,“剛才我們的確發生一些爭執,抱歉,大概讓人誤會了。”

女警察沒有立刻走,觀察著章之微,直到確認她身上的確沒有受傷的痕跡,她很健康,或許她說的的確是事實。

他們放走了陸廷鎮,沒有為難他。陸廷鎮也配合警察要求的搜身,他身上只有必要的證件和錢包,沒有任何能造成危險性的武器,更沒有手木倉。

在陸廷鎮的道歉聲中,這些警察離開了。

薇薇安仍舊站在樓下,她已經摘掉橡膠手套,手中握著一個拖把,不安地望著陸廷鎮。

但陸廷鎮只是對她笑了笑:“你們和Jane相處的很好,謝謝你們,替我陪伴她。”

薇薇安不說話。

在上樓前,陸廷鎮拿走桌上的龍鳳燭,派對上的人都將它忘掉了,沒有人點燃它。

打開可憐的、慘遭敲擊的臥室門,陸廷鎮將龍鳳紅燭放在桌上,看向床上的章之微。

她看上去比剛才氣色好多了,臉頰也有血色,只是仍舊不聲不響,不肯與他講話。

陸廷鎮用隨身攜帶的一個銀質打火機,點燃了蠟燭。

這蠟燭做得還算不錯,沒有黑煙和異味。

陸廷鎮坐在墨綠色的沙發上,看著章之微:“微微,我找了你兩年。”

“一開始,他們說你死在馬來西亞的海中,說你潛水,再沒上岸。我不相信,微微,我教你遊泳,我知道你水性好,你不可能死在那裏。”

紅色的蠟淚順著燭身蜿蜒向下,像美人一滴紅淚。

陸廷鎮平靜地敘述,好像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我去馬來西亞,去邦咯島,去吉隆坡,我打了夏誠明那小子幾巴掌,我恨不得剁掉他手指、一槍崩了他。

我找到你們的通話記錄,查到你們的計劃,追去新山,攔截身份文件,翻遍整個柔佛州——微微,你知道我看到你箱子時有多絕望嗎?”

章之微問:“什麽箱子?”

陸廷鎮說:“有個華裔少女遇害,她身邊是你的箱子,大家都以為那是你。我為她收斂屍骨,刻石立碑,微微,我以為你真死了。”

章之微不響。

她終於明白,為何陸廷鎮會找這麽久。

陸廷鎮俯身,他緩慢地說:“我很後悔,微微,我後悔教你遊泳,後悔送你去馬來西亞讀書,後悔……沒有給你應得的名分和位置。”

“等你回港城,”陸廷鎮說,“你做陸太太,我唯一的妻子。”

“陸叔叔,”章之微打斷他的話,“為什麽你會覺著,做你的妻子是對我的妥協?你難道覺著我放棄’章女士’或者未來’章博士’的頭銜,去冠你姓氏,做’陸章之微’、做’陸太太’?”

陸廷鎮坐正身體。

“以前是我不懂事,”章之微說,“削尖腦袋要做陸太太,現在不想了,我覺著你之前給我規劃的路線很好。出國念書,申請劍橋或牛津深造,讀博士……說不定會遇到志同道合的人結婚——”

“章之微!”陸廷鎮叫她名字,又壓低聲音,他握住自己那個打火機,意識到失態,放緩語調,是哄勸的口吻,“微微,別說讓我傷心的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