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絕路 溫柔一刀

Hannah是給夏誠明給章之微做的假、證件名字。

馬來西亞的身份證件和港城不同, 對於有些從出生就取好英文名字的人來說,在身份證件上,會是英文名字+華人名字羅馬音的結合。

她現在的名字, 就是Hannah Loh Sook Yee。

Hannah, 羅淑儀。

一個具備著閩南風情的名字,不再是章之微。

只是又是“儀”, 章之微苦中作樂,想,難道陸老板格外鐘情這個字?還是同這個字格外有緣?

這次假死計劃安排得比預計時間要早,畢竟再遲一些, 等陸廷鎮來到吉隆坡, 她就真的再也走不開。也因計劃的提前實施,章之微的身份證件沒能及時送到。

離開酒店, 章之微走在熱帶的充沛陽光下, 在街邊的一家中餐廳點了清蒸魚和豬肉餐, 開店的是對和藹可親的華人夫妻,講閩南語, 令章之微感覺到久違的親切。

她現在只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裝著幾件衣服。新山的人穿著並不如港城開放大膽,章之微也是用長袖長裙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她的頭發現在已經長到微微蓋住肩膀,用一根黑色的發圈攏起。魚蒸得味道鮮美, 章之微用筷子挑開, 慢慢地吃, 思索著今天要去哪裏。

忽然得到自由,她第一次做這種決定,竟覺前路茫然, 尚不能適應。

沒關系,章之微想,她總要學會自己做主。

吃過魚,章之微嗅到一陣淡淡的玫瑰香氣。她擡頭,看到餐館的老板娘滿面羞澀,半是嗔怪半是欣喜地輕錘老板肩膀,沾滿油漬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小心翼翼地將一支鮮紅的紅玫瑰握住,慢慢地放在白色的玻璃細長花瓶中。

“我不喜歡紅玫瑰,”進入房間後,陸廷鎮看著雙眼紅腫的花玉瓊,“換成白色,微微喜歡白玫瑰。”

花玉瓊什麽都沒說,她只躬身說好。

大家都覺著陸廷鎮是接受不了事實。

換句話來說,大家都認為他瘋了。

潛水的裝備和碎片都已經撈上來,那可是深海,沒有船只,沒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就算她水性再好,能在海中堅持多久?氧氣,失溫,饑餓,任何一個因素,都能讓她失去生命。

陸廷鎮神色冷峻,他終於步入章之微的臥室,幹凈,整潔,明亮,能曬到充足的陽光。他走到章之微的床上,觸碰著她休息過的枕頭,床單,好像仍舊帶有一絲馨香。

陸廷鎮擡頭,看到梳妝台上擺放的香水,還是他帶給微微的那一只,如今還剩半瓶,漾著淺淺素光。自從陸廷鎮送給她後,章之微就只用這一只。

陸廷鎮沉默著檢查章之微的房間。

東西都還在它們應該在的位置,微微只是想出去玩一段時間,因此什麽都沒帶走。

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她故意制造這種假象,更不可能帶東西離開。

沒有屍體,就不能認定微微已經死亡。

事發突然,過去幾日,悲慟之後,陸廷鎮強迫自己鎮靜,去重新梳理近些時日發生的種種。

他們已經審問出,那位和微微一同失蹤的潛水教練,孤身一人,無妻無子,還欠著一筆外債。這樣的人,“死掉”或許是最好的解脫方法。

夏誠明來吉隆坡的次數比上半年多,究竟有幾分是業務往來,有幾分是另有圖謀。

只是一個夏誠明……也沒有這樣大的膽量。

陸廷鎮閉目思考,倘若章之微消失,誰是最終受益者?

究竟有誰,會認為章之微阻礙了自己前程計劃?

對方能讓夏誠明豁出去相助,還有能力讓章之微信任,否則,單單是夏誠明一人,章之微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地信他的話。

只有一個人。

——他父親,陸老板。

陸廷鎮站定,手掌壓在章之微的書桌之上。他低頭,耳側聽到身後腳步聲。

側身,老四站在臥室門口,他說:“先生,您要的人已經到了。”

陽光西斜,將陸廷鎮的陰影拖得細細長長,好似一根挺拔的柱子。

黑色小皮鞋一腳踏在柱子的陰影中。

章之微放下黃銅把手的小皮箱,輕輕嘆口氣。

章之微沒能成功離開新山,她錯過了車,又不想在日落後獨自行走。

她換了另一個酒店,沒必要東躲西藏地委屈自己,思前想後,她買了地圖,決定住進一家離市中心有段距離的酒店。酒店靠近金海灣,能夠俯瞰柔佛海峽,還有一個供客人使用的漂亮彎曲遊泳池。

章之微現在並不想遊泳,上次制造落水那件事讓她留下一點心理陰影,至少在未來一年,她都不想再下水。

高档酒店提供的服務自然要更好一些,章之微吃光一整份羊排,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決定睡一覺。

明天就去麻坡吧,她今天聽店裏老板娘聊天,說那邊娘惹風味的魚餅和沙嗲早餐味道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