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怪事

林三娘哭著哭著,聲音小了許多。她盯著父親的斷指,許是不想父母再出事,咬了咬牙,說:“方才是我不對,是我說話不過腦子,還請三位仙長別與我一般見識。”

她將姿態放低,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酸刻薄,心裏斟酌著措辭,不知如何與若清他們說清家中發生的怪事。最後,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悲傷地說:“正如三位仙長所想的一樣,我在琛兒踢到罐子後,做了幾次奇奇怪怪的夢……”

說到這裏,她又停了下來,一段往事說得吞吞吐吐,像是在怕什麽。

若清和澶容他們也不催她,靜心等她想好如何說再來開口。

片刻後,林三娘說起了她這段時間經常夢到的一件事。在她的夢裏,有一個長相英俊的男子,名叫林徐。林徐無父無母,是一個村落裏吃百家飯長大的窮小子。

就長相而言,這人五官端正,身材高大,算是當地難得一見的俊俏兒郎。但活在天災人禍不斷的朝代裏,家徒四壁的人即便長相不錯,也找不到願意冒著吃不飽飯餓死的風險來給他做娘子的人。

他就這樣拖著,拖到了年歲不小的一日。

某天,鄰居娶妻,見他仍是孑然一身,便笑他這輩子只能這樣,林徐不服氣,在席上多喝了兩杯,借著酒氣回到了自己破舊的小家,望著簡陋到極點的茅草房,頓時十分沮喪,也不想進去,也不想離開,就蹲在門前望著自己那間破房子。

夜裏的時候,一只野貓圍著一只老鼠走來走去,附近的林徐正巧看到了這一幕,因為心情低落,怎麽看都覺得自己與那只老鼠很像。

都是被人看輕戲耍的可憐蟲。

因為心中感慨頗多,林徐上前趕走了貓,酒眼朦朧的人瞧見老鼠不怕人也不跑,稀裏糊塗地拿起老鼠,對著老鼠說了一句:“你我都是可憐蟲,你被那壞貓戲耍,我被惡鄰嘲笑討不到婆娘……”

說完,林徐將老鼠放在一旁,搖搖晃晃地走到了低矮又漏風的茅草房中。

次日酒醒,林徐忘了昨晚的事情,正想去山裏挖點野菜撿些野果,轉頭一看卻在門前發現了一塊金磚。

那是沉甸甸的一塊金磚。

一塊被紅紙壓住的金磚。

厚重的金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是村子裏的人窮極一生也觸碰不到的重量。

從沒想過自己能看到金磚的林徐驚呆了,他圍著那塊金左看看右瞧瞧,起初覺得這塊金是假的,可撿起之後的分量和觸感卻在告訴他,這不是假的金磚。

可這是誰丟下的?

林徐叫不準,也不敢用,生怕是什麽陷阱。

接下來的數日裏,他都會收到金。

金的數量起初是一塊,接著是越來越多。送金人起初會把金放在門前,接著是門後、內室、床下、枕頭旁……離他越來越近。

林徐就是再傻,這時也看出了這事不簡單。

他怕是被什麽纏上了。

不知這是怎麽一回事,林徐也曾徹夜不眠盯著自己的家,可金總在他眨眼的時候出現,不給他看出端倪的半點機會。林徐怕了,擔心會有什麽要命的事發生,他沒敢動金,也沒敢多看金磚一眼,連夜離開了家,去城裏墻角睡了幾晚。

可接下來不管他去哪裏,不管他用不用這些金,這金都會準確無誤地出現在他的身邊。就像是引誘他拿起一般,給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起初林徐也想找幾個有些本事的人過來看看,幫他處理一下這些怪事。可他又怕這些人見財起意,到時他不死都要死,所以不敢聲張,生怕被人關起來當做取金的用具。

而害怕的情緒時間一長就變了味道。

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後來的麻木冷漠用了多少天林徐記不住了,他只記得他動了歪心思,敗在了金的誘惑力下。

他的日子太苦了。

他太想吃頓好的飯,穿件好的衣服。本著撐死總比餓死強的想法,在路過城裏鋪子的時候,吞咽幾次口水的他終於忍不住回家拿起一塊金。

沒過多久,他揣著這塊金重新回到城中,去了當地最出名的一家酒肆,只是人還沒進去,那看門的人見他衣衫襤褸,嫌棄地把他趕了出去,兩人吵了幾句,惹得店內人紛紛側目。吵到連在二樓喝酒的年邁修士都看到了他。

只是與一旁看熱鬧的人不同,這修士盯著林徐的肚子,想了想,拿著酒壺下了樓。

正在與人爭吵的林徐見這位修士走來,有些疑惑地看向這人。

而那修士下來之後旁的不說,只當著酒肆所有人的面問他:“你、手裏有真的有錢銀可以使嗎?看你這身衣服可不像是手裏有些閑錢的人,可別是拿著別人的東西過來喝酒……”

接著那修士還要說什麽,可林徐以為他是與店家一起譏諷自己,當下受不得這份羞辱,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