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等等我

祁九頭皮發麻,額角青筋突突地跳。

在他面前的還是一只哭得梨花帶雨的兔子,似乎是不覺得自己的作為有什麽不對。

他身上還是很燙,呼吸吐息都變得灼熱。

祁九捏著眉心,用跑腿軟件重新買了一份合規的止咬器。

他一邊下單一邊覷過晏時清纏著繃帶的指尖,又問:“你的手怎麽了?”

晏時清視線變得飄忽,局促地望向地面,又轉向天花板,就是不看祁九。

祁九覺得不對勁,混著血的苦茶味道讓他頭腦發昏,便加硬點語氣叫他:“晏時清,把手攤開。”

於是晏時清哭得更厲害,寶石般晶瑩的瞳孔就此融化,大片大片的淚珠落在胸口翎毛,砸出一串深深的坑。

但晏時清不敢去擦,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完成指令,哭噎著朝祁九伸出雙手。

他囁嚅良久,想告訴祁九 “不要兇我”,也想說 “不要生氣”。

兩秒猶豫後,晏時清選擇了後者。

祁九眉宇都放得很平,沒有直接回答他,只翻過兔子的手仔細打量一番。

這十根手指的第一指節都纏了繃帶,歪歪斜斜,隨著晏時清方才掙紮的動作,先端已經再一次滲出血。

在指甲的位置,呈放射狀朝四周擴散。

祁九心中一涼,驟地湧上一個荒唐的猜想,導致他的聲音都有點發飄:“你的指甲......”

他嗓子像被人掐住,一句話要停頓調整片刻才能接著講完:“到底怎麽了?”

兔子的爪子很臟,泥和血漬玷汙掉雪白的絨毛,凝結成幾股,又臟又可怖。

晏時清擔心把祁九都給弄臟,想躲掉,又害怕自己還會被祁九兇。

他於婆娑視線中掃過祁九沒有表情的臉,又掠過對方的手腕。

那處被意外劃傷的傷口已經結痂,在祁九白皙的手臂上留下蜿蜒紅色,像雪地裏出現的猙獰足跡。

刺眼且醜陋,占據了晏時清的所有視野。

他好一會兒才能控制自己垂下眼,用聖潔的白色擋住猩紅的欲望,保持著伸出雙手的動作,輕輕回答:“...... 拔掉了。”

拔掉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驚雷,在祁九耳畔炸響。

冷汗從肩胛骨處朝四周擴散,脊骨末端一陣一陣地顫抖,他愣了很久才回神。

祁九只覺得不可理喻。

他渾身顫抖,甚至控制不了音量,用苛刻的語調質問:“你——你怎麽能這樣呢!”

兔子嚇得往後瑟縮,眼眶逐漸發粉變紅,咬著嘴唇斷續地抽氣。

他的易感期,瘋狂而敏感,在沒有 omega 安撫的情況下,只朝著越來越極端的方向走去。

...... 他有著最堅硬的獠牙,最鋒利的指甲。

兔子想,如果這些都不是為保護自己的 omega 所生,那他就不要了。

他的邏輯鏈變得簡單無比,在祁九走後陷入無窮無盡的自責懊悔,睜著猩紅的眸,於渾渾噩噩中一只一只咬碎。

為了不讓祁九受傷,為了不讓祁九害怕,於是自顧自地給自己降下了懲罰。

他不明白祁九到底害怕的東西是什麽,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會給人帶過去多少恐慌。

他的兔子腦袋簡單無比,甚至到此刻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祁九的眼神會變得這麽驚恐,為什麽他看起來還是很生氣。

晏時清想解釋,想告訴他自己已經沒有攻擊的手段,想說自己不會再攻擊他:“哥哥......”

但是他剛一朝祁九伸出手,祁九便沉著臉躲開。

晏時清面色一僵,直白的情緒卡在眼底,就這麽尷尬地定住。

祁九望向晏時清錯愕的表情,心急如焚,卻手腳發涼。

胸腔裏淤積的憤怒、恐懼此刻煙消雲散,只剩下滿心荒唐。

他腦中亂得要爆炸,想不通晏時清怎麽會做出這種事,又驟地升起無力感,荒唐地承認這在某種程度上很符合晏時清的一貫行為。

晏時清好像從高中起就是這樣,沒有常識、不知苦痛。

他們一直被困在陰雨常駐的燕城,誰都沒走出去過。

祁九彎腰垂頭,雙肘抵在膝蓋,臉埋進掌心,無助地低喃:“...... 你怎麽能這樣呢。”

空氣就此安靜下來。

晏時清看不懂他這個狀態,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局促地揪著自己的毛,小幅度地朝他靠近一點。

但還沒等到他挪過貼住他,祁九便猛地撐起身,晏時清嚇得一哆嗦,又退回原位。

祁九用力地呼氣、吐氣,拍拍自己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飛速整理思緒。

他在強迫自己以極快的速度接受現實,又追加下單了一些止血劑和抗生素。

他沒有主動搭話,余光裏看著晏時清沮喪地垂著頭,臟兮兮的手指從止咬器的籠子中擠過去,掀起上唇,短暫地露出自己的獠牙。

兔子在認真思考,認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於是盤算著想把自己這兩顆犬牙也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