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神偷

森林中一時靜寂無聲,深黑的血液從剛剛死去的石奴身上湧出,陸蕓花甚至以為自己聽到了血泉汩汩湧動的聲響。

平靜又輕柔的月光似白紗一般附在石奴的身上,將一切遮蓋得朦朦朧朧,卻依舊遮蔽不了逐漸蔓延至鼻尖的血腥氣。

上次田老爺處刑的時候陸蕓花並沒有去看,這是她第一次眼睜睜看著一個活著的人死在她面前,並且是這樣充滿沖擊的死法。震驚和恐懼在心中交雜,她無意識捂住嘴巴,心中狂跳的同時甚至有種隱隱欲嘔的感覺,視線就此凝固在被血浸成黑色的地面上,久久不能回神……

“蕓花……”卓儀從陸蕓花背後伸出手,沉浸在激烈情緒中的陸蕓花在他的手指蓋在自己眼睛上的時反應極大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卓儀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是將手溫柔地蓋在她的眼睛上,眼前屍體和血液突然被溫熱的黑暗所代替,陸蕓花恍惚間感覺自己正被緊緊擁在懷裏,後背傳來堅實又溫暖的感覺。卓儀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原本就輕柔的聲音似乎放得更輕了,深怕嚇到什麽一般:“蕓花,別看。”

“我……”陸蕓花才說出一個字就閉上了嘴巴,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聲音有多麽艱澀。

空氣又陷入肅穆和寂靜中,沉默在讓時間都變得凝滯。

黑衣人置身於卓儀和陸蕓花身後的樹影中,仿若一抹融入黑暗的幽影,面巾遮掩了他的樣貌,但從面巾邊緣露出的那雙滿是死寂的眼睛也在盯著那具趴在地上的石奴屍體,幽暗的光影擋住了一切情緒,他冰冷的眼眸空茫寂靜,卻也跟著卓儀和陸蕓花沉默著,不知道是否在想著什麽。

“消息。”

最後,他只冷冰冰吐出兩個字,等陸蕓花聽見聲音抓著卓儀的手、把它從眼睛上取下的時候早已不見了黑衣人的半點蹤影。

“阿卓……”陸蕓花愣了一下,不覺抓緊了卓儀。

“無事,他與我是好友……性子很好,就是不怎麽愛說話。”卓儀反手將陸蕓花冰涼的手牽住,溫聲道:“城門已經關了,就算要去縣衙報案也得等到天明,我們先去回去,城門一開就去縣衙。”

陸蕓花被他牽著,今晚經歷可謂是驚心動魄,現在才感覺一種說不出的疲憊感從身體裏流淌至四肢百骸,但精神似乎依舊沉溺在剛才的情景之中,滿是疲憊卻沒有睡意。

卓儀借著月色看到了陸蕓花眼中還帶著恍惚,不動聲色將她的肩膀攬住,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帶著她走在幽暗的森林小道上。

月光又一次掙開了身前的烏雲,跳脫出來的清輝將地上的青石板照亮,原本可怖的森林逐漸染上幾分奇幻的美麗色彩。卓儀溫和又平靜的聲音像是寬闊安定的河流悠悠流淌,宛若微風吹過河面的水聲,在此時逐漸代替了耳邊似乎還在不停回蕩的那種、血液從溫熱屍體中汩汩流動的聲響,陸蕓花沉默地聽著他說話,情緒卻逐漸穩定下來。

“現在進不了城,但可以想辦法聯絡到阿巡的手下,阿巡一直在幫我們查石奴的下落,之前不知為何沒有查到,但現在知曉了石奴的大致樣貌,就可以推出他一路上是怎麽通過層層探查來到陸家村的。”

陸蕓花恍然,這才知道剛剛黑衣人沒頭沒腦說出的“消息”兩個字是什麽意思……現在她信了卓儀和黑衣人是朋友關系,就算黑衣人再表現得怎麽冰冷恐怖,但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若不是兩人都很熟悉對方,那根本不可能產生。

村子還是一樣的安靜,卓儀在此時好像和陸蕓花換了身份,從來都是陸蕓花興致勃勃地說著話,他在身邊安靜又認真地聽著,現在倒是完全掉了個個,卓儀在一直輕聲細語的說著話,陸蕓花沉默傾聽。

輕手輕腳的兩人沒有驚醒任何一個家人,陸蕓花被卓儀帶著回了房間,她將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被冷汗浸濕的裏衣換下,再次躺在柔軟的床鋪裏、被卓儀擁在懷裏的時候,才真正清晰地感覺到:一切都結束了。

“睡吧,蕓花。”卓儀溫聲說。

耳邊的心跳依舊穩定又平和,卓儀輕輕拍著她的脊背,陸蕓花有種被包裹著的安全感,就這樣逐漸合上眼睛,終於在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

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境叫陸蕓花醒來的時候感覺昏昏沉沉,那種似睡非睡的感覺還停留在腦海中,叫囂著疲憊的神經卻已理應振作起來,繼續這可以預想地、匆忙又紛亂的一天。

“擦擦臉。”陸蕓花的狀態並不好,卓儀暗自輕嘆,還是遞了冷毛巾過去叫她敷臉。

陸蕓花接過,手指觸到一片濕潤的冰涼,就像冬天從被窩拿出來的手馬上放進了碎冰之中,那種強烈的刺激感能把人的所有神志迅速喚醒。知曉今天事務繁忙,陸蕓花雖說昏沉,還是狠了心將它按在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