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連蕭在巷子口停了十幾秒。

他沒出聲,也沒直接掄起拳頭往裏砸,雖然他很想那麽做,但丁宣在他手裏。

連蕭不知道丁宣聽沒聽見龐曉龍的話,能不能聽明白這裏面的意思,知不知道老鴨湯意味著什麽,知不知道“傻子”說的就是他。

龐曉龍嬉皮笑臉說出的每個字都太惡心了,連蕭兩條腿硬定在原地控制著自己,繃得膝蓋骨縮著癢。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忍住的,牽著丁宣繼續往前走時,腳趾都跟著拳頭在使力,頭頂心一波波地往外發麻。

一直走到樓下的小商店,他進去給丁宣買了一根小奶糕,果凍奶糖麥麗素都抓了一把。

付錢的時候,丁宣多看了兩眼棒棒糖盒上插著的小玩具,連蕭問都沒問,又伸手給他拔了兩個。

回到家,他把電視打開,拽出凳子讓丁宣過來坐著。

丁宣攥著小奶糕正在臥室裏晃,聽見連蕭喊他,出來把雪糕往他嘴邊送。

“你在家吃好吃的。”連蕭抿了一口,把買來的零食都倒在桌上,“我出去一下。”

丁宣摸摸滾出來的果凍,把它們一個個整整齊齊地在桌沿上碼開,又拿起一個遞過去:“連蕭”。

“吃完我就回來。”連蕭把果凍皮撕開塞回丁宣手裏,彈一下他的臉。

丁宣在家吃了一根小奶糕,一個果凍,半袋麥麗素。

他下桌子轉悠兩圈,電視裏在放動物世界,就過去看了會兒花豹和犀牛。

等腦白金的廣告跳出來,他摸摸屏幕,又去轉悠轉悠,然後去拽出自己的畫本和筆盒,跪在凳子上趴桌子畫畫。

動物世界放完的時候,連蕭回來了。

門是被直接踢開的。連蕭渾身亂七八糟,頭發沁著汗,滿臉的紅紅綠綠。

他左眉梢上豁開了一道血口,血水已經幹在眼角,衣服上也全是土,袖口都扯破了,在腰側掛著半個鞋印。

丁宣跪在凳子上往後扭頭,捏著筆呆呆地看他。

連蕭捧著自己的左胳膊靠在門框上順了會兒氣,沖丁宣的傻樣兒咧嘴笑了下:“傻子。”

初夏火紅的夕陽光在他身後鋪開,把他臉上細細的汗水和傷痕,連同那雙眼睛一起,映出亮晶晶的少年意氣。

丁宣從凳子上下來,走到連蕭跟前轉著圈看他。

連蕭捧著胳膊蹲下來,顫著膝蓋呼了口氣,把自己腦門上的汗蹭在丁宣額頭上。

丁宣動動嘴巴沒出聲,用手背揉著腦門看了會兒連蕭,伸手摁上他嘴角的淤青。

連蕭立馬“嘶”一聲,後腦勺“砰”地往後抵在門框上。

半個小時後,老媽喊著“累死了累死了”回到家,一看連蕭那張臉,連動作帶聲音都戛然而止。

“又跟誰打架了?啊?”她兩下蹬掉鞋子沖過來,掰著連蕭腦袋看一圈,又去掰丁宣的腦袋。

丁宣正坐在連蕭身上,摸他臉上的印子。

“丁宣沒事。”連蕭歪在沙發上仰著頭,閉眼哼了聲。

丁宣控制不好手勁,連蕭被摁一下都死疼,躲躲不開,攆又攆不走,丁宣倔勁兒上來了,非要摸著他才安心。

連蕭幹脆不躲了,隨他在臉上瞎摸。

疼疼吧,反正疼不死。

“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啊,連蕭。”老媽檢查完丁宣,瞪著連蕭又看一會兒,轉身去抽屜裏翻藥水,“誰又招你了,好好的打成這樣?”

連蕭之前就想好了,不能跟老媽說龐曉龍偷鴨子的事兒。

老媽知道了肯定得去龐曉龍家拍門,龐曉龍被他錘得牙都掉半顆,到時候兩家一吵吵,丁宣什麽都知道了。

小夥伴被個畜生偷走煲湯,別說丁宣不是傻子,就算真是個傻子,也太過於殘忍。

而且連蕭心裏有數,他篤定龐曉龍也不敢跟家裏說為什麽挨打。

“學校一個混子,罵我。”連蕭隨口扯個理由。

“罵你什麽了就幹仗?你怎麽那麽大氣性?”老媽用棉簽給他摸藥,看著連蕭眉角的豁口直皺眉,又心疼又上火。

“這都破了,什麽東西砸的?誰家小孩手這麽狠,啊?!”她收起藥水瓶拽連蕭,“起來,帶你去打破傷風。”

連蕭被她拽一下,臉“唰”地就白了,整個人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胳膊怎麽了?”老媽嚇一跳,這才發現連蕭的左小臂腫得不正常。

“疼啊,還能怎麽了。”連蕭緩了好一會兒才托著胳膊站起來,“別打破傷風了,媽,我覺得我得打個石膏。”

連蕭的胳膊有點兒骨裂,其實不嚴重,主要是肌肉拉傷了。

要是擱成年人不纏繃帶都行,養半個月就能好,但他還在青春期,骨頭脆,老媽還是讓醫生給他上了夾板,纏得嚴嚴實實。

丁宣這回不願意自己在家,他跟老媽從家裏到醫院,貼著連蕭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