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破舊臟亂的柴房裏,一個渾身是血的小男孩卷縮在角落裏。天窗落下一束涼涼的月光,塵埃在光束下沉沉浮浮,四壁清寒,更顯得幽寂。

窗戶哢嚓一聲被擡起一個縫,一個圓溜溜的大眼睛出現在那道縫隙裏,目光在房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那個小男孩身上,眼中一亮,壓低聲音喚道:“小傾,小傾,你怎麽又被娘親關柴房裏了啊?”

小肖傾在昏暗一動沒動,仿佛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來的那位男孩看起來有些著急,但怎麽也進不了屋子,他留下句“你等我會兒”,便又急匆匆跑了。

過了一會,那孩子拿了一把鑰匙回來,左右張望片刻後,才鬼鬼祟祟打開柴房的門,一溜煙鉆了進去,又連忙將門關上。

“小傾,快讓我看看你哪裏傷著了。”那孩子撲到小肖傾身邊,看著滿身猙獰的傷口,一時又無從下手。他拿著從娘親那裏偷來的金瘡藥,面色慘白一片。

小肖傾總算聽到動靜,嗆了一口氣後,吐息聲終於大了些:“采桑?”

“是,是我......”小男孩大大的眼眶裏霎時盈滿了眼淚,抖著手輕輕脫下小肖傾身上與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默默掉了一會眼淚,半響後才終於哽咽道:“小傾,你......你狠我嗎?”

小肖傾無力地搖了搖頭,說一句話都是抽動渾身的痛苦,但他還是說道:“我不恨你。”

“可你一定恨極了我母親。”

小肖傾默然無語,金瘡藥灑在傷口上,也沒哼出半聲。

小男孩抹幹凈一臉的淚水,但很快又有新的眼淚流出來,借著朦朦朧朧的月光,他抖著手將一瓶金瘡藥全塗在傷口上,也依然不夠塗。

仿佛這是一件多讓人崩潰的事,他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小肖傾動了動,艱難直起身,伸手抱住小男孩,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安慰道:“采桑,我恨很多人,我也恨我自己,可是恨並沒有什麽用。”

“可是,可是你恨我娘親,遲早有一天,你會殺了她,你會殺了她的。”小男孩崩潰的咆哮,卻又不敢太大聲,顯得特別可笑。

他的眼淚一滴滴全留在了小肖傾肩上的傷口,一直灼痛到心頭。

門外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帶來隱約又熟悉的咒罵,在腳步聲到達房門前時,小肖傾目光空洞的承諾:“我不會。”

時光流轉,那一日血光劍影,大火沖天,滿樓哭啼與哀嚎,一個男人提劍站在大門口,刺眼的火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輪廓,那把劍上仍滴著的血卻又那般鮮明。

“這種肮臟的地方,肮臟的女人生下肮臟的種,一切都給我的人生落下了汙點,還真是毀了來得痛快。”

昏迷前,小肖傾聽到男人這般嘲諷的一句話,還有火光之中,小男孩縱橫滿臉的淚水不斷下淌,慘聲叫著:“騙子——”

“呵呵,騙子。”

兩道聲音重疊,回憶歸攏,肖傾眼前的場景漸漸明晰,焦點聚於正在說話的,一位素衣烏發的男子身上。

齊采桑坐在一個木制的輪椅上,眼底神色如水般,輕輕淺淺,帶著看淡世俗的灑脫:“雖然我不是修真之人,但也時常聽得你的事,小傾,你這過得哪裏好了?”

齊采桑是個凡人,從剛見面,肖傾就從吐息上看出來了。

一個凡人,又怎麽去布置這些事呢?

陶旭抱著一幅畫,坐在另一邊,聞言翻了個白眼,並不言語。

肖傾借低頭喝茶的間隙打量齊采桑,那雙眼中滿是對往事的釋然,仿佛真不在意以前發生的那些事了。

肖傾放下茶杯,回道:“過得好不好,無需他人評價。”

“是了。”齊采桑笑了笑:“聽說你們在調查三年前方家滅門一事?正好我這裏有點線索,不知道能不能幫助你。”

肖傾眸光動了動,美艷至極的臉上將情緒藏得極深:“采桑不如先說說?”

“我也只是,偶然聽聞來的。”

停頓了一下,齊采桑接著道:“我認識一個孩子,本是溫家的雜役,帶了一封書信去了方家後,一天晚上,突然自殺了。”

“那孩子有位哥哥,小傾你或許還記得,三年前你們來雲錦之時,就是他哥哥招待的你們。”

肖傾自接收的回憶裏尋思了一遍,只隱約記得確實有這麽個人,但容貌已經在時光中模糊掉了。

一直旁觀的陶旭聽到這個人時,眼神卻陰沉了下來:“那他現在在哪?”

齊采桑道:“原本是失蹤了,但是就在前幾日,突然出現在了雲錦城中一個村莊裏。”

前幾日?

肖傾撐著下頜懶洋洋靠在窗邊,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復雜的光影。

幾日前他讓付華散播消息,說他們找到了方家滅門案的關鍵證人,就在臨江一帶,並讓付華呆在暗中守株待兔,等著幕後之人落網,好巧不巧,這次也是前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