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明公公的印象中,太子很少被氣成這樣。

就算平日裏生氣,也是面帶微笑,從不會顯露於面,今日不同,殿下連個笑臉都懶得掛了。

明公公弓著腰,提心吊膽地跟在他身後,大抵也明白是怎麽回事。

從龍鱗寺唐姑娘受傷,殿下便沒打算瞞著,回來後便將人帶到了前殿,親自上藥過夜,甚至連司閏都請過來了,就為了給唐姑娘一個名分。

試想殿下何曾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過。

唐姑娘卻跟著五公主走了,還成了五公主的伴讀。

比起唐姑娘的突然變卦,恐怕殿下更氣的是自己被她耍了。

明公公也不敢再提什麽阮嬤嬤了,見太子上了攆轎,趕緊一把拉過小順子,附耳吩咐道,“去將那位阮嬤嬤叫來。”

就怕待會兒萬一殿下要尋人。

*

小順子折回了鳳棲殿,並沒見到阮嬤嬤。

問了一番,蘇嬤嬤才道,“適才陛下心疼五公主,讓娘娘派人送了些葷菜過去,阮嬤嬤這會子怕是快到覓樂殿了。”

小順子又跑了一趟覓樂殿。

因唐韻有傷,五公主並沒有過多打擾,天色一黑,便讓人帶著她回房歇息了。

皇後送來的吃食一到,五公主只讓人留了一半,余下一半沒動,“勞煩嬤嬤,走一趟西廂房第二間屋,將這東西拿給裏頭的姑娘。”

“是。”

屋內唐韻正拿筆寫著信箋,門外便響起了“咚咚”兩道敲門聲。

“進。”

阮嬤嬤一把推開門,身影快速閃了進來,轉身便將房門關上。

唐韻驚喜地起身,“嬤嬤怎麽來了。”

“可算同姑娘說上話了。”阮嬤嬤上前一把握住了唐韻的手,眼裏的淚也跟著溢了出來,心疼地看著道,“姑娘傷口可還疼?”

“不疼。”

昨夜阮嬤嬤被明公公叫去東宮給唐韻包紮,阮嬤嬤親眼見到了傷口,周邊的皮都翹起來了,怎可能不疼。

當時礙於有旁人在,阮嬤嬤不好太過於流露出心疼。

如今忍了一夜加一個白日,再見到唐韻,阮嬤嬤的心肝子都憋得發疼,“姑娘這一趟龍鱗寺,可沒將奴婢嚇死,刀子要是再深點,您讓奴婢怎麽活。”

“嬤嬤放心,太醫已經瞧過了,並無大礙。”唐韻將阮嬤嬤拉到了身旁坐下,抓緊問起了正事,“那些香包可有起到作用?”

阮嬤嬤點頭,臉色也總算緩和了一些,“姑娘做的那些香包,祭月當夜皇後娘娘便派給了各個宮裏的主子,幾十個人裏,倒是真有個識貨的。”

唐韻眼睛頓時一亮。

阮嬤嬤便道,“是西六所的徐美人,剛進宮不久,在宮中沒有根基,正急著找人依附,巧好撞上皇後娘娘喜歡香包,哪裏肯放過機會。”

唐韻認真地聽著。

阮嬤嬤繼續道,“祭月一結束,徐美人便來了鳳棲殿,帶著寧家鋪子之前賣出來的香包,拿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賞了她兩塊絹布,可比起那兩塊絹布,更讓徐美人歡喜的是,有了親近皇後娘娘的機會,這不,前幾日便讓人給徐家送了信,讓徐家出面,去打聽揚州寧家的香包鋪子了。”

唐韻知道徐家,徐家長房徐大人在宮任職光祿少卿,掌管祭祀、朝會等酒醴膳宴,也是京兆府高大人的嶽丈。

由徐家出面去尋六年前消失的一間店鋪,並不難。

事情雖順利,唐韻心頭卻輕松不起來。

當年突然一把火將揚州寧家的幾處店鋪都給燒完了,水路又接連遭劫,寧家仿佛是一夜之間,消失在了人們的眼皮子底下。

六年了,寧家硬生生地被人趕到了絕路,連自個兒的家國都回不了。

阮嬤嬤見她眉目間並無半點喜悅,知道她在想什麽,出聲寬慰道,“姑娘放心,寧大公子已經到了揚州,咱往後不愁出頭的日子......”

阮嬤嬤說完臉上又是一喜,“姑娘不是教了奴婢那果子酒的釀造法子嗎,奴婢做了好幾壇,今日剛開封,便被皇後娘娘拿去招待了陛下和太子,陛下還問過娘娘,這酒是如何釀造的,明兒娘娘必定還會前來問奴婢,屆時奴婢能否說出西戎?”

先夫人一死,寧家前後遭劫,全家老小都被逼到了西戎。

這些年唐文軒派人卡著關口,不讓寧家人踏進大周半步,如今工部尚書一職已撤,寧老爺子也該回來了。

“先別貿然提西戎,若娘娘問起來,就說是從之前鄰裏那學來的釀造法子,陛下一生征戰,怎品不出美酒,過不了幾日,自會想起,先前已經有了香包之事,如今又是果子酒,太過於頻繁,可別讓皇後起了疑。”

且宮裏還有位貴主子盯著。

唐韻不急,六年都等了,斷也不會急於這一時。

阮嬤嬤忙地點頭,“還是姑娘想得周全。”

可眼下阮嬤嬤心頭還擔心一事,“唐家的案子一翻,吳氏也該回來了,過不了幾日,定會想著法子尋到這宮裏來,姑娘可要堤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