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齊無錯聽完難過了許久。

他很想問一聲,既要尋駙馬,那他可不可以?

纏綿病榻不是難事,壽命長短他也不在意,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能夠飛揚跋扈的齊無錯了。也許他開了口,小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或是因為同情他,憐惜他,一口答應。她向來好心,尤其對他。但這種答應是沒有意義的。

他若真向她開口,那就成了一個可憐人。

她找駙馬是為了找一個傀儡,這個駙馬注定名不其實。她不會真的愛他把他當做丈夫,只是一個暗度陳倉的由頭罷了。

人還沒尋到,齊無錯已開始羨慕。哪怕有名無實,但能冠以她的丈夫名號,足夠令人喜不自勝。

他心想,如果他只是一個尋常出身的世家子弟。如果他不姓齊。如果他沒有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後姨母。

如果他不是齊無錯。

也許他會成為她的駙馬。

齊無錯含著寶鸞送給他的木葉。嗚嗚呼呼,吹了一整個晚上。

第二日國公府的說客入宮,上書請罪,懇請皇後發還門籍。

這是兩年多來第一次,國公向皇後服軟認錯。哪怕昔日被人落井下石,哪怕連竇家人都能做主國公府的事,齊無錯也不曾向皇後低過頭。皇後禁閉他,他何嘗不是借禁閉關住了自己。

是以說客一說,皇後納罕,招人細問,原來國公府昨日有貴客上門。

這兩年來沒有人敢,也不必,進國公府的門。當日將這個不聽話的外甥關起來,就是要讓他好好看一看沒有了她,他能過什麽樣的日子。沒想到他竟然忍了兩年,倒叫人刮目相看。

時過境遷,這份遲來的服軟已成食之無味的殘羹。她自己不甚得意,早忘了這個乖戾的外甥,現在他主動討好,不管打的什麽主意,皇後已經不在乎了。皇後下令,解除了國公府的禁閉。齊無錯又開始像以前那樣,打馬長安,四處閑遊。

沒過多久,城中暗中盯梢的人照常向皇後稟報:國公這些日子總往安郡王府上去。

安郡王府,是當年開國皇帝為了撫恤臣工,從李氏皇族中選了一個旁系子孫,過繼給滿門忠烈斷子絕嗣的心腹寵臣,改姓後封郡王,世代襲王不降爵。雖然不姓李,但也是真正的李氏血脈。

安郡王府傳到這一代,除一個王爵的稱號外,其他什麽都沒有,無權無勢無地位,生計艱難,落魄到奴仆散盡只留一二看門,府裏衣食起居都需老王妃和幾個子女親自動手。

皇後壓根不記得長安附近還有這樣一戶人家,實在不堪,和平民無疑。

聽說齊無錯和這樣的人家往來,先是不滿,後是起疑,如此便上了心。聽人回稟,齊無錯往王府去頭幾次還是客客氣氣。後來每次去都要打砸摔鬧一番,鬧得人家府裏雞飛狗跳,好幾次報官。

又聽聞京兆尹原本要請齊無錯往公堂上走一走,三公主府的人及時出面,將事情壓了下去。又百般對安郡王府賠禮致歉,事情這才了結。

皇後現在聽不得什麽三公主,一聽三公主,就會想到六皇子,然後就要胸悶頭疼。

長安城的人最會見風使舵,如今這一天下的風自太極宮而起,其次是晉王府。長安的貴婦人不往永安宮裏來,全紮堆湧到三公主府裏去了。

皇後想了想,將齊無錯召進宮來,不動聲色問:“你與那安郡王府裏的人素不相識,為何到他府裏去呢?我記得如今的安郡王體弱多病,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廢人,這樣的人你招惹他做什麽?”

齊無錯面上怒氣沖沖,一提起安郡王,眼神鄙夷,陰陽怪氣:“娘娘不知道,這個人雖是個廢人,卻有一副好相貌。”

皇後一聽,心中恍然。再一看齊無錯,形容好似妒婦,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事本不與她相關。癡男怨女的事兒,最不值得操心。多費半分心思,都是浪費。但她轉念一想,如今無事可做,無事能做,做做閑事也是好的,何況這其中還藏了段淵源。

齊無錯喋喋不休地說,安郡王多麽心機深沉,多麽該死。一會說讓娘娘賜死他,一會兒又說還是算了,讓這人自生自滅免得臟手。言語前後矛盾,似有隱言。皇後不耐煩,說:“你休要油嘴,此事究竟如何?如實說來。”

齊無錯大吼一聲:“我不說,沒影的事說什麽!”然後就跑了。

皇後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暗覺好笑。另外派了暗探,很快弄清楚來龍去脈。

原來三公主郊遊時,遠遠地見了安郡王一面,此後每次和齊無錯交談,言語中都會提及此人。

皇後找了個借口,召人相看。消息無誤,人確實是個廢人,進宮覲見一番。就累得氣喘籲籲,面色蒼白。多站一會兒,只怕就要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