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頁)

做客,是飄零四方的孤寂,但暫居,卻是不得不安穩度日的認命。從做客的心思轉到暫居的心思,往往只需一瞬間。

寶鸞的心,此刻正被迫感受這一瞬間的轉變。

綠釉四方矮足大陶櫃裏,男子的裏衣外袍,腰帶金環,玉冠發簪,一一擺放整齊。一年四季的衣裳佩飾,應有盡有。

他的衣物出現在她這裏,不是一件二件,而是一衣櫃。這是情人或丈夫才有的待遇。

寶鸞看看櫃裏的衣物,再看看房中擺設,這是她的房,不是嗎?

再一看其他衣櫥幾櫃,全是她的衣物首飾。這確實是為她而設的寢房。

除了陶櫃裏男子的衣物與女兒家的閨房格格不入外,這個地方,金玉華飾,樣樣精致,再挑釁的人也說不出不好。

寶鸞愕然一下,明白過來,氣得滿臉通紅。將陶櫃裏的衣物一件件拿出來看,全是家常所穿的樣式。不是皇子王爺燕居的服飾,而是尋常百姓家所穿的衣物。

這就更惱火。

“小善!”班哥在裏面催,“怎麽還不拿衣服來?是要我光著出來嗎?”

“就來了。”寶鸞怕他真的恬不知恥,隨手挑揀一身衣服立刻送過去。

班哥換上衣服出來,濕漉漉的頭發沒用巾帕擦,喊寶鸞:“小善,替我擦擦。”

寶鸞坐著不動。

班哥看過去,地上全是從櫃子裏翻出來的衣物,像是被人丟在地上不想要。

班哥認出那是他的衣物,面色微沉:“揀起來,放回去。”

寶鸞別過頭,沒好氣道:“不要。這是我的房,只放我的東西。”

班哥凜然,不容拒絕:“放回去。”

寶鸞輕輕咬牙:“不要。”

班哥臉繃得如冰山,拿兩個黑眼珠子定定地盯她,寶鸞只裝看不見,兩只手抄懷裏,撮嘴瞪眼。

你要罵我,還是打我?她心酸地想,你怎能這樣?怎麽出了長安,一切都變了?

須臾,班哥放下擦頭的巾帕,頂著濕漉漉的水汽,自己拾起丟了一地的衣物,拍拍灰,一件件疊起來,重新收拾好。

“不要。”寶鸞擋在陶櫃前,不讓他將衣服放回去。

班哥繞開她,打開另一個櫃門,專門放寶鸞冬□□物的櫃子,一股腦將自己的衣物全塞進去。

兩人的衣物混在一起,更加不像話。

寶鸞伸手去奪,被班哥一只手擒住,她往他身上又拍又打,絲毫未能撼動半分,他平靜地看著她,像是看一個任性的孩子。

“只是幾件衣物。”他嘆口氣,單手摟著她的腰往上一提,攜她從衣櫃前走開。

寶鸞失魂落魄難為情,鬧騰的力氣已經全部使完,雪白的貝齒在粉唇上咬出淺淺牙印,她惡狠狠地,像是要嚇退誰:“我要告訴阿耶。”

班哥微笑:“小善,看看四周。”

看看這是哪,這是隴右,不是長安,你在我準備的公主府裏。

寶鸞呼地一下瞪過去,像是被人戳中痛腳:“我會回去的!”

班哥莞爾:“當然,我回去的時候,你自然會回去。”

“是你做了什麽對不對?”寶鸞突然迸出淚來,委屈地抓住他頭發:“不是阿耶不要我,是你左右了他的心思,對嗎?”

對班哥的氣惱大多由此而來,至於那些不該出現在自己房裏的衣物,那是另外一重羞怒,另當別論。

班哥被揪著頭發,沒有掙紮,而是托住她腰順勢湊近,嗟嘆:“小善,為洛王喊冤,難道是我左右的嗎?那時我已身在隴右,如何能夠左右聖人的心思?”

寶鸞不知道元不才的幹兒子鄭青為班哥效命,光靠她自己所知所感,注定只能得到一個結論:他做不到。

因此,寶鸞不得不承認此前自己對班哥的怪罪是無中生有,是她遷怒於他。她太傷心,所以多疑。

她的傷心,比那時突然得知自己不是公主還要多,為太子進言而被趕出來,寶鸞傷心之余,更添痛心。

“難怪拖了三月不肯來,你猜到我在這,是不是?以為是我從中作梗?”班哥將寶鸞抱到膝上,柔聲安慰她:“我關心你,難道也是一種罪過嗎?”

寶鸞搖搖頭。

班哥笑道:“你仍是公主,離了長安,也是尊貴的。小善,沒有人能欺負你。”

他的寬肩像是能夠撐起一切,寶鸞很想往他懷中縮一縮,這裏只有一個他,他是熟悉的。

可是她不能。

寶鸞雙手緊握成小拳頭,告訴自己不要靠過去,是哥哥,不是情郎,這是不道德的。

她已經失去一個哥哥,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淚水不知不覺濕了面龐,寶鸞鼓起腮幫子,長睫盈淚:“有,你就欺負我,出了長安,你就不看重我了。”

班哥不慌不忙取出巾帕,替她拭淚:“傻小善,我怎會欺負你,怎會不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