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4頁)

她長高了長大了,挽起雲髻戴起簪珥,美得驚心動魄卻又純真無害。世間美人多,她是其中翹楚,絕色美貌,百年難得一見。不知從何時起,他每次見她,都覺得她可真好看。

這般好看的美人,是他兒時唯一的寬慰。

他想,她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初時見面她的好心邀請,是他離開長川城後睡的第一次安穩覺。她香香軟軟牽他手問要不要一起午歇,拯救了他支離破碎隨時崩潰的神智。

從那日起,長安城成了他的救贖。

齊邈之眼神繾綣雋永,輕聲囈語:“若聖人沒有認下你,你不是無雙公主該多好,如今你什麽都有,我怎敢帶你去洛陽?”

齊邈之長嘆一聲。

皇後和齊家在他腦海中穿梭而過,他想到太極宮裏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想到朝堂上水深火熱腥風血雨的鬥爭。

他閉上眼,心想:威名赫赫的永國公啊,不過是個笑話。

一個笑話,哪有資格禍害別人的一生。

尤其是,她的一生。

冬日靜好,睡夢安甜。

寶鸞醒來時,齊邈之已經走了。

傅姆看了寶鸞好幾眼,欲言又止。

寶鸞坐在銀鏡前梳妝,再次對上傅姆的白眼後,禁不住開口:“姆姆,你有話就說嘛。”

傅姆苦口婆心:“我的殿下,你也太不避諱了,怎能留永國公一起歇息呢?你今年又長了一歲,不能再像去年那樣和人胡鬧。”

寶鸞不以為然:“去年可以,今年為何不行?”

傅姆笑道:“今年長大了呀。”

傅姆說著話,為寶鸞量胸脯裁新衣。去年小荷才露尖尖角,今年已經鼓起來了。

寶鸞雙臂擡高,看傅姆一邊量一邊讓宮人記下尺寸。

寶鸞道:“可是大家都這樣,那些十七八歲的娘子郎君還時常混在一處整夜喝酒作樂呢,我聽她們說,只有偏遠閉塞的地方才講究男女之別。只要我不是大著肚子進夫家,丈夫死後再偷情,就沒什麽好講究的。”

長安城男女不拘小節,原就沒有什麽拘束,上行下效,平民都如此,貴族世家自然更不拘泥。加上此年代道教盛興,道教推崇長生不死得道成仙,從不對男女道德人間俗事加以幹涉。

仙人都只講無為而治隨心自在,凡人又何必自尋煩惱往身上套層層枷鎖。

寶鸞又道:“哦不對,她們說,我是公主,阿耶疼我,只要找個聽話的駙馬,我想怎樣就怎樣。”

傅姆氣得跳腳,恨不得將說這話的人揪出來痛打一頓:“什麽大肚子,什麽偷情,胡說八道!胡說八道!她們是誰,我這就上門罵去。”

寶鸞輕聲道:“是姑姑和她交好的夫人們說的,去年在崔府吃宴,我偷偷聽到的……”

一聽康陽長公主的名號,傅姆氣也不是惱也不是,不能拿康樂長公主撒氣,只好諄諄教誨自家公主:“以後可不能再聽這些話。”想了想又覺得不聽到也不可能,畢竟長安就是這麽個風氣,要是拘著公主不出門,還得被人說異類。

遂道:“就算聽到,也要當沒聽見。”

寶鸞不想傅姆生氣,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傅姆坐下。

寶鸞轉頭問宮人:“大肚子是指懷寶寶嗎?”

傅姆一把捂住宮人嘴,瞪眼:“殿下!”

春分日,二月初二,電閃雷鳴,太子歸京。

大雨傾盆,徹底洗刷城墻屋瓦的殘雪,冬天結束,春天開始了。

距離長安城偷龍轉鳳的驚濤駭浪,正好過去一月整。

太子回長安的路上便已得到書信,永安宮發生的事皆寫在書信中。聖人傳令中書省欲為寶鸞加封賜邑,幕僚在信中詢問太子態度,太子當日回信,命幕僚同三省中門下省與中書省相熟的相公們走動,又驅人前去禦史台表明態度,務必支持聖人的決策。

此年代官制為三省六部一台。

三省: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

六部:吏、戶、禮、兵、刑、工。

一台:禦史台。

其中中書省門下省乃最高政治中心,中書省門下省商議擬旨,交由天子批閱。而尚書省統轄六部,天子批閱同意後的旨意,由六部執行。

又設群相制,宰相們出自中書省門下省。昔年康樂長公主駙馬崔鴻曾是最年輕的中書令,因故辭官後,重新任工部尚書,雖然不再參與政事堂的議事,但朝中追隨他的人仍在,故而時常被人喚一聲“相公”。

禦史台督察百官,獨立於三省六部,其中大部分禦史由天子親自任命。

封號食邑本是皇家內事,但因寶鸞並非親生,加上皇女調換皇子一事,家事成國事。

宰相們位高權重,無利不起早,聖人自登基起,與宰相們周旋數十年,而皇後努力多年,也不過是在太學和六部中籠絡人心。今年元日朝會帝後同席,全因皇後事先和宰相們通過氣,以利誘之,是以無人反對。但也不能次次順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