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3/4頁)

唐李一聽覺得是有點道理,那確實不敢通知他那位家屬了。一家子倆瘋子,一個瘋得明顯點,一個瘋得不顯山不露水,更不好惹,可怕。

說完,姜默又補充強調,說唐李,不開玩笑,如果你敢告訴沈朝文,那麽多年朋友別做了。唐李點頭說知道了,絕對不會跟沈朝文講一個字,但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怎麽樣,別動手,打輸進醫院打贏進局子,都不合算。

姜默把煙滅了,說行。

到了警察局,姜默非常配合警察同志工作,把情況一五一十都說了。一開始那邊的人有點不依不饒,唐李拿出悄悄拍的視頻說如果要追究下去,那今晚兩位點小姐的事兒……嗯,他們說不追究了。最後和解了,雙方被教育了一通,酒後單方面鬥毆,給人家腦袋開了個瓢,姜默還是得接受一點懲罰,去拘留所受十天教育。

進去之前要收手機錢包隨身物品,姜默匆匆給沈朝文打了個電話,用很平常的語氣撒了個謊:“我要去拍幾天外景,山裏可能信號不好,聯系不上。”

這情況也是常有的。沈朝文沉默了下,說:“行,注意安全,能聯系的時候打個電話來。”

電話掛了。

進去以後,姜默完全放空自己,想了很多事。絲毫沒有反省自己打架鬥毆的行為,只覺得那人是自找的。如果姜啟東貪過一分錢,幫過梅晴家那邊哪怕一次,他姜默就站那兒當孫子給他罵,但姜啟東做什麽了?他生活上一直很節儉,梅晴給他買身貴點的衣服都要被他說,他到死戴的表都是和梅晴結婚時買的,修了多少次,還是說能用。梅晴自幼花錢大手大腳,他這些年一直在給家裏人灌輸勤儉之風,成功讓梅晴變成了一個不愛買包的千金大小姐……外人總覺得他這樣的家庭說不定有多少錢權勾當,上面也來來回回查過姜啟東,查出什麽了嗎,屁都沒有,還是堵不住他們的嘴。姜啟東錯了嗎?嗯,是錯了,錯在娶了個家裏有錢的老婆,因為這件事,他爸這輩子都在被人說三道四,死了都不得安寧。

姜默回想了下自己的這些年。

以前過得太順了,少年時代繁花似錦,雪白如鴿。等熬到三十,就只剩下一地花的屍體,滿目瘡痍。

如今人生的困境幾乎讓他有些麻木不仁了,荒誕的生活好像給了他一種鈍感,對挫折的接受度越來越高。

但某些事情上,還是會被刺痛一下。

失去自由後,對時間的感知也變得麻木很多,像是死過一遍,每天都渾渾噩噩,恍恍惚惚,機械地活著,總覺得腦子都有些不正常了。

第七天的時候他躺在床上背了遍張岱的自為墓志銘,勞碌半生,皆成夢幻……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旁邊那個嫖娼進來的大哥聽了會兒,問,你咕嘰咕嘰背什麽呢。姜默看他一眼,說,背一個癡人的一生。另一個無照駕駛進來的大哥嘿了聲,說老弟,你教書的啊?姜默說不是,我是導演。整個房間的人都哄笑起來,導演!來看看,這老弟是導演!藝術家。所有人都在笑。姜默那一刻感覺自己是挺好笑,跟著他們笑了一會兒,說,對,導演,挺搞笑的。導演,自己的人生都沒導好,遑論去導別人的人生呢。

出去那天唐李來接他,姜默擺擺手讓他回去,說不需要陪,他自己買了幾瓶酒,去墓園看了看他爸。他磕過頭,喃喃說讓你失望了,以後不會再這樣,我畢竟是你的兒子,對不起。

姜默那天喝光幾瓶烈酒,大醉一場,呆呆地在姜啟東墓前坐了一個下午,收拾自己支離破碎的心情。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姜默開門的時候揉了揉臉,揉出個笑容來,想著把那些破事兒拋諸腦後,帶著笑容回家,不能讓沈朝文看出來一分半點。

本以為沈朝文在家,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家裏空無一人。

手機在墓園的時候沒電了。姜默把手機充上電,開機,看未讀的那些消息。沈朝文沒有發一堆消息給他,有點反常。

鎖屏的時候,姜默突然看到了一個數字。

8/12。

今天是8月12號。

他心瞬間涼了,酒都嚇醒了大半,點開手機確認今天是幾月幾號。

沈朝文的生日已經過了一天。

那十天他過得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別說忘了何年何月何日,在裏面最灰暗那幾天難受得快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他記性本來就差,想一出是一出的,做事情總需要備忘提醒,在拘留所裏沒人來提醒他沈朝文該過生日了。

但無論理由是什麽,忘了就是忘了,沒辦法找借口。

他好像把所有事都搞砸了。

給沈朝文打那通電話過去的時候,姜默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的。

沈朝文沒一會兒就接了,說:“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