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沈海萍聞言從翻閱的報紙間擡起了頭,往車頭的窗戶望去,果真車前站著的,是沈歲進和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生。

兩人都背著書包,看樣子應該是同學,這會放了學,一道回家。

沈海萍讓司機搖下車窗,溫笑著問:“放學了?”

“剛放學。”沈歲進拉過單星回想往車後座鉆,才發現後座和姑媽沈海萍一起坐著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穿著打扮樸素,卻很有幾分掌家威嚴的婦女。

後座有人,就擠不下她和單星回了。

沈海萍介紹道:“這是梅姐,你的話,叫她梅姨,往後就調過來照顧你的起居飲食。你爸爸工作忙,顧不上你,梅姐在姑姑家幹了快二十年,是你姑丈媽媽老家的親戚,都是自家人,有她照顧你,姑姑再放心不過了。”

沈歲進簡短的和梅姐打了聲招呼,就趕緊把自己剛剛聽來的墻角,化繁為簡,大致和沈海萍復述了一遍。

沈海萍素日威嚴的面容,越發陰沉下去。

不過她到底見慣了大場面,這些雞毛蒜皮的雜事還用不著她費心收拾,邊上的梅姐就已經很有分寸的準備開始料理。

“沈小姐別插手這些事了,您還小,一個姑娘家家的,這些事汙了您的耳。夫人日理萬機,更犯不著和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鶯鶯燕燕打交道,往後她再登門來,沈小姐您只管交給我對付。”

梅姐跟著沈海萍,幾十年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一些不要臉的小娼婦,仗著有幾分姿色,迷得家裏男主人十天半月不回家,她便以為自己能蹬鼻子上臉,在外面做個體面的外室了。

更有那癡心妄想的,打起母憑子貴的如意算盤,殊不知越了雷池,第一個收拾她的,不是沈海萍,而是慣來愛惜聲名的慎綏濤。

這些雜碎,梅姐已經見怪不怪了。

有些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姑娘,略微敲打幾句,便也識趣的疏通了,往後就還留她條生路。

有些登不了台面的癡女,一頭鉆進死胡同裏犯渾,好說歹說都不開竅,這日子可就沒那麽好過了,無一例外,最後不是雞飛蛋打,就是家破人亡。

副駕駛的警衛員和梅姐,本分的下了車,騰出空位,請沈歲進和單星回進去坐。

單星回辭謝拒絕,差兩步路就馬上到家了,還坐什麽小汽車。

沈歲進卻一把將他押進了車裏,說:“別讓蚯蚓看見你,她認出咱們,咱們可沒有好戲看了。”

單星回在副駕駛座上,如坐針氈。

整個車裏,除了沈歲進,他誰也不熟,更遑論邊上穿著軍裝,一臉嚴肅開車的司機,時刻提防著他的樣子讓氣壓有多低了。

車子依舊緩緩停在他剛剛和沈歲進聽墻角的位置。

沈歲進讓司機把車裏的幾扇車窗全都搖下。

伴隨著幾句向晚的烏鴉叫聲,馮曉才粗啞的嗓音在巷口徘徊,格外刺耳:“華秋吟,你個爛鞋,還想著配一雙好腳?沈海森是什麽身份,你一個外地人在北京城裏,沈家可憐你,給你安排個說得上台面的工作,你又在想什麽呢?打量著自己如今在社會上也是個有工作、能掙錢的獨立女性,就看不上我了。可你怎麽不想想,你這工作,和你這麽些年工作得到的那麽多榮譽,到底是拜誰所賜!”

她的學生桃李滿天下,在學生堆裏,一口一句華老師的被前呼後擁。

甚至在京大被號稱:俄語系的就業殺手。

小語種裏,就數她帶出來的學生,畢業時,就業率最高,多半被介紹去了好單位好學校。所以華秋吟的口碑,在學生圈裏,逐年走高。

可她在人前享受尊榮的時候,別忘了,有這些成就和成績,多半不還是--------------麗嘉仗著他在教委工作,提前給她透氣兒通風。

華秋吟倒也不懼他的敲打,死豬不怕開水燙道:“說吧,你找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如果是怕將來我和沈海森結了婚,你害怕他找你報復,我今天索性就把話和你說開了。我和沈海森已經睡了,至於結婚,是遲早的事,與其像你現在這樣對我窮兇極惡的大呼小叫,倒不如好好想著,怎麽把好單位秋招的名單匯總透露給我,興許我念著你鞍前馬後的功勞,將來或許能放你一馬。”

馮曉才聽她這麽不知廉恥的張揚著,一時怒急攻心,漲紅了脖子,青筋暴跳,指著她的鼻子咧罵道:“沈海森這才回國幾天,啊?死了老婆才幾日,他還真是饑不擇食,連你這爛了臭了的婊/子洞,他也要鉆!他媽的,華秋吟,你給老子戴綠帽!”

馮曉才氣的胸腔劇烈抖動、上下起伏。

沈歲進腦子轟的一下炸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徹底哭了。

爸爸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呢?

媽媽才剛離世,就連骨灰也是昨天才下葬安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