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段汁桃剛跳下貨車,就看見小姑子和兒子的姑丈已經在路邊翹首盼著。

他們夫妻倆一人蹬著一輛自行車,都是心細的人,後座還包了好幾層嶄新厚厚的花棉布,他們一人載一個,拉他們娘倆去火車站,這樣一路就不硌屁股了。

“你們這也太客氣了,今天是工作日又不放假,難為你們還專程請假出來,我說不用你們送,火車站離這沒幾步路。”

話雖這麽說,但是段汁桃心裏還是抑不住的開心,小姑子沒出嫁前最黏她,她在娘家又沒有姐妹,嫁到單家,小姑子把她信奉得比她親哥還神,兩個人好起來的時候壓根叫人看不出是一對姑嫂,直呼親姐妹也不過如此。

“嫂子你跟我們還見什麽外,星回,快把你媽手裏的行李接過來,別累著你媽。”

都說姑姑疼侄子,到了單琮玉這就變成了疼嫂子。

“嫂子,知道你們這回輕裝上陣,我們也就不買什麽東西讓你們捎帶上,只買了點路上吃的,再這五百塊是給星回的上路錢,這還是他頭一回出遠門,這個錢必須得拿著。”

段汁桃嚇了一跳,五百塊,可是單琮玉一個月的工資了。

還好,瞥了一眼旁邊妹夫的臉色,絲毫不改,像是夫妻兩個商量好的數字。

單琮玉笑她這副做賊的模樣,“你看他幹什麽,他下個月就要去買小汽車了,五百塊跟他貧什麽。”說完一副懊惱的樣子,轉頭埋怨丈夫:“都怪你不勤快,早早把駕駛證考出來,這會子車也早就提出來,可以去鄉下接嫂子上來了,還坐貨車上縣城受那罪。”

段汁桃吃了一驚,小夫妻倆結婚才三年不到,居然存夠十萬塊去買小汽車了?

整個縣城的路上都不見幾輛四個輪的小轎車。

小姑子沖她眨眨眼,扯了她的袖子,嘴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囁嚅:“婆婆給的錢,公公下個月榮升一把手馬上要公示了,他們兩老不好高調慶祝,心裏實在高興,給我們兩個年輕人買個車也算喜慶喜慶。”

段汁桃聽了著實為她高興,小小的人兒,在她手底下長成大姑娘模樣,又咬著牙把她供完了大學。一畢業找到了好工作,緊接著馬上尋了一戶靠譜的人家,工作婚姻兩手抓,從沒讓她操心的時候,段汁桃這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

有著娘家兩個嫂子的前車之鑒,她總時不時對照著,對自己說,自己福薄,沒福氣碰上談得來的嫂子,自己嫁去單家也做嫂嫂,絕不能叫琮玉將來和她一樣傷心,落得個有家回不得。

“你過得好,嫂子和你哥也就放心了,我們一家都去了北京,總有擔心你的時候,怕你受了委屈,想哭都沒地兒找人哭一場。”

這話她不怕妹夫在場聽了笑話,原意就是為了敲打敲打妹夫,他們舉家遷到北京,小姑子一時間在本地娘家無人,別叫她在他家受了委屈。就算萬一受了委屈,他作為男人也得時刻記得護著自家媳婦兒。

委屈的時候不是沒有,又和公婆一起住,只是單琮玉被段汁桃從小寵的一慣好性兒,不願去計較罷了。

有嫂子在,家裏但凡需要有人出面掐尖要強,總是嫂子打頭陣把她護在身後。

可是她也長大嫁作人婦了呀,眼下哥哥和嫂子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家團聚的機會,她再使小性兒叫他們不放心,就是自己的罪過了。

“放心吧,他們一家虧不了我,再說我手上還把著他家的小崽子呢。”單琮玉玩笑道。

“怎麽不把明明也帶來呢?”段汁桃上回見小外甥還是過年的時候,單琮玉兩口子把他抱回來到鄉下拜年,小家夥虎頭虎腦,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和兒子單星回小時候還真有幾分相像。

“走路剛走順溜,正是擱家裏造反的時候,我們倆逃出生天,好不容易歇口氣,丟給保姆呢。”

“男孩兒就是這樣,你忘了星回小時候了?也就爹由著他胡鬧,就是把家裏的鍋碗瓢盆全砸光了,老爺子還拍手給孫子叫好叫威風。”

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替我謝謝你公公,原為了星回去省城上初中托請過他,學校談好了,倒是我們這邊出岔子不去了,耽誤他替我們籌謀了,怪不好意思的。”

單琮玉瞟了一眼邊上拎包的丈夫。

丈夫會過她的意,接過話茬,自己親自上陣道:“嫂子別客氣,星回這成績拿去省城人家都是巴不得請進門的。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再說人家未必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省城不比縣裏,咱們小縣出身他們不一定看得上眼,人家真正吃面子的,還是咱哥。”

難道她不知道,這事兒是單琮容打電話給省城的人辦下來的麽?

不過這也不怪段汁桃不知內情,單琮容這人就是那樣,做什麽事都悶裏悶聲的,不做成絕不透漏半個字,就算做成了也未必願意吐露一言半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