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馬車快要拐進西陽坊的時候,謝遲晉忽然出聲:“我有個好友的生辰快到了,你字寫得好,可否為他寫一幅賀帖?”

秦凝聞言擡起頭,見他神色從容平靜,已經將方才的所有情緒都藏了起來。

幫他寫一封賀帖又不是多復雜的事,況且秦凝又有求於謝遲晉,所以沒怎麽猶豫便答應了下來,“可以。”

“你何時有空?”謝遲晉問。

秦凝想了想,“這幾日便有空。”

“回頭我讓人把東西拿給你。”

“好。”秦凝點了點頭,“敢問將軍的這位好友,年歲幾何?”

謝遲晉答得幹脆利落,“二十。”

秦凝緊接著又問:“那……是男人還是女人?”

話問出口,車廂內氣氛陷入片刻的凝滯。

謝遲晉狐疑的眼神望了過來,看得秦凝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有何不妥嗎?”

只有知道了是男子還是女子,她才好針對性地寫賀帖,不然便只能寫出一些空洞的套話出來。

謝遲晉這才反應過來她的用意,眸光微變,淡漠地別開臉,“男人。”

秦凝頷首,“我知道了。”

說定了此事,馬車剛好停在秦府門前不遠處的拐角。

秦凝正欲掀簾下車,忽然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金子你還養著嗎?”

她下馬車的動作一頓,握住車簾的手緊了緊,背對著他答話:“養著的。”

他忽然這麽問,秦凝還以為,他會提出想看看金子。

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你走吧。”

秦凝自己都沒察覺地松了口氣。

跳下馬車,她坐上後頭秦家的馬車,跟落夕一起回了秦家。

而仍坐在馬車上的謝遲晉,親眼看到她的馬車進入大門,才放下車簾,吩咐車夫返回。

回到家,秦凝發現家中燈火通明,父母和大哥正在盤問下人關於她的行蹤,看樣子若是再打聽不到她的下落,就準備帶人出去尋找。

秦凝心下愧疚又感動,連忙走上前,“爹,娘,大哥,我回來了。”

聽到她熟悉的聲音,秦蒼柏懸著的心驟然回落,緊張地問道:“玉珰,你去了何處,怎的現在才回來?”

秦家父母也心急地打量她全身,見她好好的才稍稍放心。

“珰兒,沒出什麽事吧?”娘親擔心問道。

秦凝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去見了個朋友,一時沒注意時辰,這時才回來。”

“你去見哪個朋友了?”

秦凝隨便說出了手帕交的名字,家裏人知道她素來是個沉穩有主意的,不是會胡來妄為的性子,便也沒有懷疑她的話。

叮囑了幾句話,長輩就讓她趕緊回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秦凝像平時一樣逗了會兒金子。

不知道是不是秦凝的錯覺,總覺得今天的金子格外興奮,圍著她上下撲棱翅膀,好半天都不覺得累。

秦凝喂它吃了些谷子,看通體金色的鳥兒在她手心撲騰,又不期然想起了謝遲晉臨走前那一問。

他們沒退親之前,金子養在她這裏,謝遲晉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美其名曰來看他的寶貝雀兒在她這裏有沒有受委屈。

只有一次,他們之間鬧了些不愉快,謝遲晉忍了五日都沒過來找她。

那是某年正陽節,五月初五,當時的太後在飛仙樓辦了一場賽詩會,京城許多世家子女都來參加。

說是賽詩會,實則琴棋書畫都會比試,秦凝還記得,那時還未及笄的盛家娘子琴藝驚人,奪了琴藝的魁首,名動京城。

秦凝是不爭不搶的性子,素來不愛出風頭,便隨意寫了一幅字,既不會墮了秦家的臉面,也沒有太過出彩。

那次,作詩的魁首被吳不思摘入囊中,他還未及冠,生得也眉清目秀,風度翩翩的年輕郎君吸引了許多小娘子的目光。

比試結束以後,其他人仍圍在太後身邊,參與接下來的宴會。

秦凝卻悄悄從後面離開,想趕往洞水湖邊赴約,結果對面廊下走來一人,正是吳不思。

吳不思上來見禮,直言自己唐突前來,只是想求她一幅字。

畢竟不是多麻煩的要求,秦凝又急著離開,不想跟他多糾結,便讓落夕把自己剛才隨手寫的字拿給了他。

之後,她便離開飛仙樓,匆匆去了洞水湖邊。

此時洞水湖兩岸已經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湖中央豎著幾根粗壯的紅漆彩繪柱子,最頂端掛著一只朱紅的繡球。

而在下方的龍舟上,船頭站了許多高大的男人,手裏都拿著舞獅的獅子頭。

謝遲晉不愛文人墨客那些雅致的東西,根本沒去參加賽詩會,而是跑到了這裏,跟一群常年在外水上活動的漢子比舞獅。

他非要讓秦凝過來看,秦凝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答應,所以才匆匆離開詩會,來到了這裏。

水波粼粼的湖面上,一眾肌肉盤虬的壯碩粗漢中,立著個身形瘦長、白皙俊美的錦衣少年郎,實在太過紮眼,秦凝一眼就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