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觸碰到謝崇硯的逆鱗,程梵一時半刻不願將提前計劃的要求提出來。前世的謝崇硯之所以遭人陷害,和對母親的思念和重視有極大的關系,也是個可憐人,程梵能感同身受。

思緒顫動間,謝崇硯已經朝程梵而來,眼神壓抑著莫名的燥意和慍色。

氣場的明顯變化令程梵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貼到露台冰涼的圍欄,手心幾乎被汗水浸透。

謝崇硯聲音更冷:“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件事。”

場面僵持足足一分鐘。

程梵避開視線,似乎打算放棄什麽:“你媽媽在荷花鎮,不信你可以去找。”

頃刻間,謝崇硯身上的戾氣隨變化的月色隱匿,深深凝視著他。

不久,露台響起離開的腳步聲。

程梵站在月下停留片刻,脊背的薄汗逐漸散開,看著面前的石頭,他伸腳輕輕踢了一下。

“不聯姻就不聯姻,好歹告訴你正確地址,也不說聲謝謝。”

回到宴席,程梵發現主位上已沒有謝崇硯的身影,但項枝和方裕臣還在,發現他回來,頗有興趣朝這邊望著。

回家後,程梵匆匆洗完澡,服用一片f緩解藥,打開夜燈,將房間門鎖上。

月光灑在暖被上,他心緒飄動。

被關在閣樓的幾年,他懼怕黑暗,阿雯他們嫉恨他脾氣不好,時常偷偷斷電,縱使他朝管家告狀,情況也只好轉一點,沒有多大用處,以至於他格外懼怕黑夜。

每每在這時,他很慶幸月亮的出現。

月光雖然不如白日的陽光絢爛明亮,卻是他為數不多的安心寄托。

藥效上來,令他昏昏沉沉陷在枕頭上,腦海中回朔著上一世的慘死。

他恍惚記起,他從閣樓失足掉落的一刻,閣樓邊緣異常濕滑。

他的死可能並不是意外。

想到這,程梵輕輕抽著呼吸,極力抓著棉被。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謝崇硯不願和他聯姻。

他半睜著眼睛,望著面前微弱的月光。

或許不用聯姻,改變合作方式,攜手復仇便好。

但,如果他不采取行動,程家勢必會用盡手段促成謝程兩家的聯姻,這很棘手。

……

長夜緩慢,他被黑暗吞噬,陷入一層層夢境中。

他夢見小時候自己有個妹妹,但某一天,妹妹忽然消失,媽媽終日以淚洗面。

五歲的他不忍媽媽傷心,故意穿著妹妹的白色花裙子假裝妹妹回來。媽媽看到的一刻,潸然淚下,心疼地抱著他。

院子裏是母子倆悲痛的抽泣聲。

程梵極力想看清那張模糊的臉,睡夢中的他滿頭大汗。

驚醒的那一刻,他確定。

那人,不是程母。

……

濱市中心,沿著河畔落著幾座高档公寓。這是謝氏集團在兩年前開發的高端商務住宅,僅開放99套,是許多業內精英喜歡在濱市暫時落腳的選擇。

黑白灰三種顏色在復式平層跳躍,大理石、奢石相互融合,呈現出奢華又極具簡約的多層次品味,與對面的金融不夜城交相輝映。

落地窗被蒙上一層薄白色紗,謝崇硯穿著簡單白襯衫,靠在淺灰色沙發上,神色久未舒展。

電話那頭,聲音很輕且小心:“謝總,目前可以確定…確實在荷花鎮。”

謝崇硯的呼吸很慢,壓在內心深處的禁地,似乎正在被迫暴露在光亮下。

他凝視著手機,許久未回應。

秦秘書等了片刻,繼續道:“我們這麽多年,一直在除濱城外的所有地方尋找,包括綁架您和夫人的地方,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麽一個偏僻未被開發的景區。這明顯是——”

意識到分寸,秦秘書的聲音戛然而止。

太陽穴猛烈跳動,謝崇硯頭疼得厲害,隨手將眼鏡和腕表摘下,扔在桌上。

冷漠自持的黑眸極力壓著幾分酸苦,他壓低聲音,“發現屍體後不要動,我親自去。”

秦秘書:“好。”

謝崇硯:“還有,程家徹底清查一遍,尤其是程梵的底細。”

秦秘書:“收到。”

空蕩的客廳沒有半分聲響,謝崇硯起身,背影略帶蕭寂,前往酒窖開了瓶紅酒。

找到他的母親,心中的執念終可了結。他從未奢望母親能活著,在他九歲和母親一起被綁架,而後被解救出來時,警察已經根據事故現場,告知他母親死因。

奇怪的是,母親的屍體不見了。

在被綁架的七天,母親被迫和他分開,他度日如年。空落落的蘇氏庭院,到現在依舊是他的噩夢。不同於普通的綁架,他並沒有被束縛雙腿雙手,而是困在庭院中。

被打了啞藥的他,無法呼救,記憶紊亂,甚至想寫字求救都無法實現。

幸運的是,某一天,那堵對年幼的他來說,恐懼高大的土墻上,爬著一名穿著白色花裙子,約莫三四歲小女孩。她笑起來很可愛,說話並不利索,見他灰頭土臉,一連三天,扔給他一些面包和酸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