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下興亡

整個京城已是銀裝素裹。

天上下著鵝毛大雪。

此時,張素華的肚子已越來越大,不能四處走動,只能安心養胎了。

她百無聊賴,只好幫著看看張家的賬本,亦或者是讀讀書。

於是張靜一不得不四處給她尋一些書讀。

四書五經是肯定不能讓她讀了,不能在這家裏養出一個作八股的變態來。

於是只好到街面上,讓人采買一些話本和演義小說。

只是……許多演義小說不看還好,好家夥,這一看……絕大多數都是粗制濫造,甚至連《封神演義》的水平都遠遠不如。

這個時候,張靜一方才知道,後世流傳下來的四大名著,之所以能夠流傳數百年,是有其道理的,那才是真正的經典啊。

張素華顯然對這些粗制濫造的演義也沒什麽興致,好在張靜一偶爾也會和她閑聊。

不過更多時候,張靜一還是在百戶所。

盧象升已開始操練校尉和力士了。

他的操練方法很別出心裁,就是往死裏操練。

當然,對於操練的方法,張靜一也出了不少主意,清晨長跑,上午陣列,到了下午,還是從紀效新書的鴛鴦陣的法子,操練實戰。

盧象升的軍紀很森嚴,決不允許有任何錯誤,校尉犯錯,就處罰小旗官,三人以上的校尉或是小旗官犯錯,則處罰總旗官,若是總旗官或十人以上的校尉犯錯,則處罰他這個操練官。

規矩一經制定,校尉和力士們都很是覺得稀罕。

大家是錦衣衛,又不是真的丘八,懶散是必定的,於是少不得有人抱著手笑嘻嘻。

於是盧象升直接拎著這些嬉皮笑臉的人全部出列,一算人數,有十三人。

於是二話不說,竟自請帶著這二十多人一起受罰,居然在這寒冬臘月裏,拎著人,在那簡易的校場裏,站了足足一夜。

這時候……一種恐怖感讓所有人油然而生。

那些受罰的校尉,一個個口裏抱怨,也有謾罵的,若不是因為張百戶言明,盧先生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大家早就一哄而散了。

顯然,大家對於張靜一還是敬畏的。

可現在……他們卻遇到了一個更狠的人。

夜裏很冷,寒風刺骨。

因為帶兵不力的盧象升,自個兒在這夜空之下,孤零零的站著。

鄧健和王程怕出事,可京城的夜實在太冷了,不得不裹著被褥,躲在兵舍裏,透著門窗的縫隙張望。

就見那校場上的盧象升,一直的紋絲不動,就好像是雕塑一樣的站著。

雖是裹著棉被,可大家還是冷得出奇。

而站在風口上的盧象升,卻好像渾然不覺一般。

到了子夜的時候……

大家的心底已開始冒著寒氣了。

而到了三更天的時候,盧象升依舊還在校場……

此時此刻……大多的校尉和力士在兵舍裏睡去了,有人模模糊糊的起夜,朦朧之中,像見了鬼似的,看到了校場方向那站著如木樁子一般的‘盧先生’。

“快,快醒醒……”

後半夜,許多校尉和力士睡不踏實了。

大家確實不太嚴肅,犯了一些錯。

盧先生不是讀書人嗎,聽說還是進士,他居然說懲罰自己便懲罰自己,這處罰居然還這麽狠?

這身子怎麽撐得住?

可盧象升卻依然屹立不動。

月色之下,大雪已覆蓋了他的綸巾,覆蓋了雙肩,而他猶如冰雕一般。

有人忍不住驚道:“這人莫不是瘋子,比咱們百戶還瘋?”

“你瘋啦,你敢罵百戶?”

大家咕噥著,有人實在撐不住了,眼皮子打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可到了卯時三刻,天未破曉,蒼穹依舊是漆黑一片,有的只是天上飄飛的雪絮。

而這個時候……刺耳的竹哨響徹了夜空。

大家慌慌張張地睜開眼。

有人氣呼呼的破口就罵:“要不要人睡覺。”

砰!

兵舍的門被人狠狠踹開。

一股凜冽的寒風猛地灌進來。

緊接著,一個人徐徐踱步進來,全身還覆蓋著殘雪。

他雙目布滿了血絲,眸子卻帶著錐入囊中的銳利。

盧象升發出了怒吼:“早操開始,集結!”

大家一驚,都張開了眼睛,下意識地翻身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然後木然地看著在校場裏站了一夜的盧象升。

一個個像怪物一般地看著他。

他站了一宿,居然還不睡?

可這時,許多人打了個激靈,居然鯉魚打挺一般的翻身而起,個個連忙穿衣,匆匆趿鞋,披上了張掛在墻壁上的蓑衣,而後在盧象升的怒吼聲中,匆匆朝著校場方向狂奔。

一般情況之下,一個對自己都這樣狠的人,往往都讓人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