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才啊

盧象升是個讀書人。

可是讀書人也是人。

我盧象升既不是清流,也不幹涉你們閹黨,任勞任怨,在這大名府招徠流民,治理一方,不說功勞,苦勞總是有的吧。

好你個魏狗,盧某人沒有得罪你們,說搞我就搞我,你以為我盧象升是吃幹飯的?

大抵像盧象升這樣的人,有著天大的才能,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有一個脾氣:平日裏,我可以做縮頭烏龜,可你要搞我盧象升,那就沒啥說的了,幹你丫的!

張靜一此時驟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像書生一樣的人,顯然是一塊硬石頭。

平日裏,盧象升這樣的人,在張靜一的眼裏,分明是被推崇的對象,哪裏想到,人家卷了鋪蓋便跑到自己面前來,直接丟下一句話:張百戶,我跟你幹了,不要工錢的那種,你隨便安排一點兒事給我做吧。

臥槽……

張靜一不由腰杆子挺直起來,覺得自己一下子有了底氣。

這算不算是王八之氣?虎軀一震,便有小弟納頭便拜?

只是盧象升過於激憤,以至於張靜一都覺得有些過頭了,畢竟心虛……

“盧先生,我覺得……魏公公,理應也沒有這樣壞吧。”

盧象升頓時脖子紅到了耳根。

所露出來的表情大抵是:他媽的,感情被迫害的不是你?

盧象升厲聲道:“從前我也覺得他弄權於我何幹,我做好自己的事即可。東林們只曉得袖手談心性,也未必比魏忠賢這樣的閹賊好多少,任他們胡鬧便是。可現如今才知道,閹賊之害,猛於虎也。但凡只要稍有得罪,便不問情由,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盧象升寒窗苦讀二十年,中了進士,不求能位列中樞,只求能做一方父母官,這些年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恐自己誤國害民,就這般老實本分之人,都不為閹黨所容,可見這閹賊已經猖狂到了何等地步。我大明都是這樣的人擅權,這天下還有救嗎?社稷奈何,蒼生奈何?”

很有道理的樣子。

這一下子,張靜一也覺得心裏有底了:“先生一番話,令我茅塞頓開。先生,先別激動,我們坐下來,先喝茶。”

盧象升卻依舊亢奮,臉已經紅到了耳根,顯然……這些日子的遭遇,徹底將這個‘老實人’惹火了。

他娘的,欺負我盧象升老實人?

可他還是勉強坐下,振振有詞地道:“我實話說了吧,我乃進士出身,是讀書人,本不該和你們錦衣衛為伍的,只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又聽聞張百戶竟敢冒犯東廠虎須,倒是頗為欽佩,我別無所長,也只讀過一些書,身上有一點氣力,總之,從此之後,供張百戶驅策便是。”

這盧象升說自己讀過一些書,這顯然很謙虛了,這可是能中進士的人啊,雖然沒有進入一甲,可這放在後世,也是全國高考狀元,不,還是三年一考的狀元。

倒是他說有幾分氣力,卻讓張靜一好奇起來:“氣力,莫非盧先生還會武功?”

“武功倒不會,就是天生神力而已。”盧象升很謙虛地回答。

就是……天生神力而已?

張靜一忍不住道:“怎麽個神力法?”

盧象升想了想,道:“平日我也會鍛煉一下身體,舞刀弄槍,平素舞的刀,大抵百八十斤。”

張靜一立馬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似乎很瘦弱的盧象升,眼珠子都直了。

接近兩百斤?還能飛舞?這是牲口啊。

莫說兩百斤,尋常人就算是拿幾十斤重的刀劍,也要氣喘籲籲,好家夥,你盧象升直接把難度提高十倍,然後再凡爾賽一句,只是有點氣力?

不過……傳說盧象升雖然是進士,但確實是一員勇將,最愛幹的事,就是帶頭沖鋒。

而且此人作為文官,居然練出了明末最精銳的一支野戰軍,無數曾經赫赫有名的人,最終成了他的手下敗將,比如:李自成、高迎祥、張獻忠,以及蒙古諸部還有建奴人等等。

盧象升在歷史上是個十分悲劇的角色,他力求主戰,最終在和建奴人的作戰之中,孤軍深入,結果被建奴人圍毆,可附近的明軍,居然沒有支援,以至於最終兵敗戰死。

“怎麽,你不相信?”盧象升顯然脾氣很不小,他眼珠子一瞪,殺氣騰騰。

張靜一:“……”

盧象升似乎很不喜歡別人認為自己吹噓,於是狠狠擡手,猛地一拍在一旁的桌幾上。

啪嗒……

張靜一便見這梨木的桌幾,竟是應聲碎裂,哐當一下,斷裂垮塌。

“……”

張靜一恨不得這個時候立即把天啟皇帝找來:陛下,快出來看變態。

可盧象升,卻是風淡雲輕,依舊是穩穩坐著,捋著胡須道:“張百戶,你看怎麽樣,學生還有一些用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