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舉世皆濁(第2/4頁)

兩個人在房間裏說了一會兒,荀彧打起精神去議政廳回絕朝廷的無理要求,順便開始著手安排明年去鄴城的事情,中山國和魏郡距離不算近,政務從鄴城送過來很是麻煩,等明年春天抵達鄴城,再處理公務就能省下很多時間。

荀彧離開,原煥回到書案前繼續寫信,只是這一次神情明顯輕快起來,從寫出來的字句中就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古之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3】

在黎民百姓面前,皇帝的分量要往後排,現在和荀彧說開,接下來想幹什麽就不用再束手束腳了,畢竟對荀文若來說,匡扶漢室遠沒有拯救萬民來的重要。

或者說,對所有心懷大志的世家子來說,匡扶漢室都像個笑話,連續兩次黨錮之禍,士人階層連遭打擊,這種情況之下,只怕沒有多少人還有忠君的想法。

都說荀彧用生命來阻攔曹操篡奪漢室正統,他卻覺得不光是如此,當時那種情況,曹老板加九錫的確操之過急,如果兩個人能冷靜下來推心置腹談一談,事情或許不會變成那樣。

——東漢之末,士大夫多奇節而不循正道。【4】

兩次黨錮之禍,士人階層幾乎全部被清除出朝堂,汝南袁氏能在桓靈二帝年間反其道而行走向鼎盛,和黨錮之禍脫不開關系。

所謂黨錮之禍,乃是宦官以“黨人”為罪名禁錮士人終身而得名。

桓靈二帝年間,士大夫、外戚等對宦官亂政的現象不滿,聯合起來與宦官相爭,兩次鬥爭都以士人群體的失敗而告終,宦官得勢,士大夫階層被殘酷鎮壓。

兩次黨錮之禍中,世家大族、清流名士幾乎無一幸免,要麽被關押入獄,要麽隱姓埋名,竇武、陳蕃等士大夫中的執牛耳者慘死,姻親甚至被滅族。

第一次黨錮之禍已經很是慘烈,誰也沒想到會在熹平年間迎來更慘烈的第二次。

靈帝下詔,凡是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罷免,禁錮終身,並牽連五族。【5】

世家大族、清流名士遭此大難元氣大傷,幸存下來的也很少再涉足朝堂,士人接連遭受打擊,還能留下多少忠君思想誰也不知道。

汝南袁氏作為關東世族的代表,在兩次黨錮之禍中不退反進,不因為別的,而是他們在宦官群體中有自己人。

倒不是袁氏有子弟為了保全家族不惜凈身進宮,他們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大族,袁安臥雪品行高潔,袁氏發跡之後很注重名聲,不至於讓族人犧牲到這種地步。

那個宦官集團中的自己人的是怎麽來的,和原主的叔父袁隗有很大關系。

原煥很快把信寫完,晾幹墨跡放入布袋,讓人盡快將信送去南陽,然後去廂房看小崽崽們讀書。

自桓帝誅殺外戚梁冀,世族門閥就成了皇帝的肉中刺眼中釘,朝廷選拔官員沒有考試,而是推舉,只要德行能夠服眾,就可以被推舉到朝廷當官。

推舉制開始時能給朝廷輸送人才,慢慢的這個制度就變了味道,成為世家大族培植親信的手段。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號響亮,其實不只袁氏,家族中連續幾代都有三公的世家不在少數,只是那些家族黨錮之禍後大多避世不出,只有袁氏依舊風光。

——博愛容眾,無所揀擇;賓客入其門,無賢愚皆得所欲,為天下所歸。【6】

只這一句就能看出,朝廷官員皆世族中出,世族之間姻親、師友聯系千絲萬縷,牽一發而動全身,桓帝時過於寵幸宦官,未必沒有世族、外戚權勢太大,皇帝要借宦官之手打壓世族、外戚的原因。

世家和宦官本是對立,但是事無絕對,也不是所有的宦官都對世族懷恨在心,桓帝時中常侍袁赦大權在握,又深得皇帝信任,這位袁太監琢磨著他姓袁,汝南袁氏也姓袁,一筆寫不出兩個袁字,互掐多沒意思,強強聯合才是正經。

宦官當道,被宦官盯上的世家絕大部分都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們有皇帝當後盾,再囂張跋扈也沒人能管。

袁赦主動示好,當時為袁家家主的袁逢沒做反應,倒是袁隗和他一拍即合,有袁隗在袁家轉圜,袁太監成功上了袁氏族譜,汝南袁氏也從宦官的打擊名單中單獨拎了出來。

有中常侍袁赦在皇帝身邊吹耳旁風,袁隗早早就當上了三公,只是那時候汝南袁氏的名聲不怎麽好就是了。

天下世族都在和宦官鬥死鬥活,你袁家身為中原世族,轉頭卻跑去宦官那邊去了,你們對得起德行高尚、品行傲然的先祖嗎?

罵聲激烈不妨礙袁氏借此機會更上一層樓,對世家而言,家族存亡大過一切,雖然原煥對袁隗這個叔父感官不太好,但是在這件事情上,袁隗的做法無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