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7月, 正值淺草寺一年客流量最多時,有趁假期來祈福的本地人,也有三兩成群修學旅行的外地學生仔, 更有國外旅客。

太宰治坐在露天長椅上吃金平糖,甜得膩人,才吃一顆就直皺眉。左側是親親我我互喂醬油團子的情侶,正前方則是獅子連表演。

他轉首, 看綁滿禦守的祈願樹,不由嘆口氣:“真無聊。”

東京很無聊,雖是國際大都市,於他而言卻太陽底下無新事, 熱鬧非凡的街道、歡笑著的國民, 還有那些穿著入時的年輕人,勾不起他的興趣, 於他而言, 這一切與津輕並無區別。

那刺激不了他的感官。

我想要什麽呢?有時太宰治會問自己, 可他也不知道, 閱讀本能給他帶來刺激, 這些年卻越來越弱, 他經常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茫然的追求什麽。

東京就那樣,參觀完淺草寺的太宰不免有些無趣, 他想下午去東京迪士尼好了。了解一座城市,總要先去那些人盡皆知的景點吧?

東京迪士尼內多的是被父母帶來的孩子,畢竟是暑假, 他雖不上學, 卻也知道適齡兒童會獲得長達二月的假期, 使了點小技巧便進樂園裏,遊樂項目對他來說都平平無奇,勾不起玩樂的興致。

正當他想是否要離開時,卻看見了伏黑惠與伏黑津美紀,他們引起了太宰的興趣。

若說為何,是因為那搭配太有趣。

跟在兩人身後的五條鴻不說,似是專業管家,這種人太宰治見得多了,津島家就有許多家仆,可伏黑惠跟津美紀,實在沒有大少爺大小姐的樣子。

先看穿著,只是普通的優衣庫罷了,勝在舒適,他們對五條鴻很陌生,哪怕是五條鴻給他們買飲料都會拘謹地道謝。

光從這看不出來什麽,太宰接著津津有味看下去,好吧,他承認,觀察人或許比在景點打卡更有趣。

他意識到伏黑惠跟津美紀的拘謹,並不僅僅是對陌生人的,他們對外界很警惕、缺乏安全感,又自成一體。

這讓他聯想到《金盆洗手》中的兄妹,也是這樣機警的小動物,他們的不安感來自哪裏,應該是被拋棄吧?

“像貧民窟的孩子。”太宰輕聲道,他甚至有點恍然大悟,“東京也有這樣的孩子。”他還以為所謂貧民窟的孩童都會被強制送往福利院呢。

若只是如此,他也只會觀察伏黑惠跟津美紀一會兒罷了,這世界上悲慘的人太多,等看過了就會發現他們身上的悲劇性是重復的。

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搖搖晃晃飛舞的蠅頭。

迪士尼樂園是歡樂的海洋,咒靈自然少,少卻不代表無。太宰是很熟悉這些小東西的,他所居住的津島宅中咒靈頗多,太宰曾想:能不多嗎,在陰暗的、一塵不變的宅邸中,那仿佛是滋生負面情緒的溫床。

津島家沒出過咒術師,他也不懂咒術界的定律,但光憑借咒靈分布,與他們的只言片語,便能明白咒靈的產生機制。

他不懼怕咒靈,不僅不怕,還對他們充滿興趣,可惜咒靈只要接觸太宰的身軀就會湮滅,這讓他可惜了很久。

這麽多年來,太宰所見過的,能看見咒靈的只有自己一人,他親切地將其稱為小怪物。

現在,能看見小怪物的一下子多了兩個。

伏黑惠跟五條鴻已習慣不與咒靈對視,可四級的蠅頭並不在他們戒備範圍內,尤其看見與看不見反應是完全不同的,大腦發出忽視的指令,身體的顫動卻不可抑制。

——他們看得見。

太宰勾勒出笑容。

接近伏黑姐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

“太危險了。”最後伏黑姐弟還是把太宰治拉上茶杯馬車,幾乎是坐定的刹那,馬車就開動了。

太宰挑選的位置實在巧妙,明明有倆成年人負責查看,卻沒發現他,仔細一看,他的站位竟然在死角。

津美紀還是很有姐姐氣勢的,她氣鼓鼓道:“如果車開動了怎麽辦,你會摔下來的。”又問,“你家大人呢?”

太宰治卻調皮道:“你們也沒有大人跟著啊。”

津美紀被堵住了,她想如何解釋這問題,卻見伏黑惠拉她衣擺,隨即對津美紀搖頭,這搖頭的意思有很多,或許是不要管他,又或許是不要追問。

太宰治看在眼中,更有意思了,姐姐是善人,弟弟卻擅長明哲保身嗎……

可能看見咒靈的是伏黑惠,他對後者更感興趣些。

鬼屋做得盡量有趣,可昏暗的環境依舊會嚇到一批孩子,這裏的四級咒靈比外面多,伏黑惠定定坐著,耳邊總傳來細瑣的聲響,好黑、好黑之類的。

他不畏懼,卻不知怎的,那咒靈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仿佛向他們這來似的。

這不正常,咒靈只會被滿身負能量的人吸引,此外還有與之對視之人,他跟津美紀不符合以上條件,伏黑惠不由看向太宰,只見他先看咒靈,隨即感受到自己的視線一般,回頭,無聲地做口型。